【笑談風雲】【兩宋繁華】第三十二章 天日昭昭 ①

宋高宗紹興十年（公元一一四零年），金兀朮撕毀和議，大舉入侵。五月，金軍大敗於順昌；七月，大敗於郾城，此時的形勢對南宋非常有利。兩河忠義紛紛打出岳家軍的旗號抗金。金兀朮準備放棄燕京以南的所有領土，眼看北宋舊疆光復在即，而高宗卻一天連下十二道金牌召岳飛班師。

◎高宗心存疑忌屢誤復國良機

岳飛進軍到朱仙鎮時，離汴梁已經只有四十里了，這是一個恢復故土的千載難逢的機會，卻生生被高宗和秦檜葬送了。高宗貽誤戰機已非一兩次。岳飛收復襄鄧六州的時候，就是一次機會，高宗沒有行動；劉豫被廢時，也是一次很好的機會，高宗也沒行動；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高宗召岳飛回來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南宋的政策一直是崇文抑武，岳飛軍隊戰鬥力太強，令朝廷不安。當年狄青論武功人望比岳飛相去甚遠，宋仁宗都對他有所防範，更不用說岳飛了。而且岳飛的軍隊叫「岳家軍」，聽起來好像是他的私人部隊一樣。第二個原因是岳飛一直說「復我疆土」「還我徽欽二帝」，這讓高宗不高興。要知道，宋金簽訂「紹興和議」時，高宗跟金國要徽宗皇帝的遺骨和寧德皇后，但是就是不要他的兄長欽宗皇帝。欽宗一直活到紹興二十六年（公元1156年），高宗就像不知道一樣，就不要他回來。所以我們可以想像，岳飛迎欽宗回來的話，高宗肯定不會高興。

◎金軍南侵失利態度由戰轉和

第二年，金兀朮再度南侵，他的騎兵到達拓皋（今安徽巢縣附近），駐紮在這兒的一片平原上，因為騎兵適於平原作戰。高宗這一次派岳飛、韓世忠、楊沂中、張俊、劉錡等很多將領北上抵禦金國。這一次南宋軍隊表現很好，以大約九百人傷亡的代價，消滅了一萬金軍，眼看南宋的防守能力越來越強。

岳飛打敗金國部隊後，給高宗提了一個建議，他說，現在敵人在進攻我們，他的後方一定很空虛，如果我們這時繞到敵人的背後，進攻開封和洛陽一帶，金兀朮一定會回救，在運動過程中，我們就可以把他的主力徹底消滅。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主意，但岳飛知道，沒有皇帝的命令，即使做了，皇帝最後也會把事情攪黃，所以岳飛取得淮西附近這場戰役的勝利後，又南撤到一個叫做舒的地方（今安徽舒城），等待皇帝的進一步指示。當時岳飛正好傷風咳嗽，宋高宗寫了一封書信表揚他說，「卿苦寒疾，乃為朕行，國爾忘身，誰如卿者？」信中還誇讚岳飛沒有自己自專，決定軍隊怎麼運動，非常的小心謹慎。宋高宗覺得，他這種應對方式是非常得體的。

這一次金兀朮除了在中原地區往南推進失利外，在西方也遇到了強烈的抵抗。偽齊被廢以後，關中一帶變得空虛，所以南宋開始反攻，收復了關中、甘肅等大部份的領土。金兀朮南侵的時候，又派完顏撒離喝到關中一帶去搶土地，這時吳玠已死，他的弟弟吳璘領兵，經過一年的苦戰，打敗了撒離喝。金兀朮在拓皋的失敗和完顏撒離喝在西面的失敗，讓金兀朮終於認識到，南宋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南宋，滅亡它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的態度也從主戰變成了主和。這樣秦檜就高興了。

秦檜為了完成和議，跟宋高宗定了一個計策，把岳飛、韓世忠、張俊等這些在前線打仗的人全部調回中央，然後任命韓世忠和張俊為樞密使，成為名義上的總司令，讓岳飛做了樞密副使。宋代的樞密使只相當於參贊軍機，並不真正領兵，等於變相剝奪了他們的兵權。後來又做了些調整，讓韓世忠去守鎮江、岳飛去守楚州（今江蘇淮安）。

◎岳飛功高謙退張俊妒忌生恨

宋代的將領中，岳飛出身最低、資歷最淺，但是功勞最大。他三十歲就被封為節度使，開始很多將領對他不服，也很妒忌他。岳飛為人非常謙退，他儘量照顧其他將領的面子，讓他們心裏感覺平衡一點，所以岳飛經常讓功。打襄鄧六郡的時候，膽小如鼠的劉光世跑掉了，皇帝命令他必須去打，劉光世沒辦法，帶著兵又回來了，等他到前線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雖然是岳飛打贏的，但岳飛還是請皇帝先賞劉光世的部隊。

公元1137年，偽齊政權進攻淮西時，張俊也棄城逃跑。岳飛去了之後，將偽齊的軍隊擊退。這是張俊第一次覺得在岳飛面前丟了面子。岳飛平定楊么叛亂之後，得到了楊么的水師。楊么的船都很大，而且武器裝備很先進、很漂亮。岳飛剿獲了兩艘戰船，一艘給了韓世忠，一艘給了張俊。韓世忠得到這艘大船很高興，張俊得到大船後就很妒忌。

張俊知道韓世忠和秦檜的關係不好，因為韓世忠主戰、秦檜主和。一次，張俊對岳飛說，看樣子韓世忠的職位保不了多久了，他的軍隊也保不住了，咱們倆把他的軍隊分了吧。韓世忠的軍隊是背嵬軍，戰鬥力很強。岳飛拒絕說，怎麼能趁人之危搶人軍隊呢？張俊顯示出道德上也輸岳飛一籌，惱羞成怒。

後來張俊和岳飛一起駐守楚州，張俊一到那就要修城牆。岳飛說，修甚麼城牆啊，咱們對金國應該是進攻的，怎麼能光想著防守呢？張俊又覺得顯出自己膽小，很不高興。

◎奸佞秦檜當道一代忠良慘死

秦檜開始沒想害岳飛，而是想害韓世忠。他誣告韓世忠謀反，結果被岳飛知道了，岳飛把這事告訴了韓世忠。韓世忠趁著秦檜沒告狀之前，自己先去見皇帝，把事情都解釋清楚了，這樣秦檜害韓世忠就沒得逞。張俊跑到秦檜那兒說，害韓世忠沒害成是被岳飛攪黃的。秦檜一下把所有的怒火都轉到了岳飛身上。

岳飛知道秦檜要陷害他，更重要的是高宗沒有北伐的願望，於是岳飛上表，辭去了樞密副使和兩鎮節度使的官職。秦檜一看沒能害死岳飛，就讓張俊去誘使岳飛的部將王貴和王俊，誣告張憲在岳飛、岳雲的授意之下謊報軍情，以便岳飛能夠重新執掌兵權。之後張憲被抓，張俊親自審問。《宋史•張憲傳》說，張憲當時被打得體無完膚。張憲是岳飛的愛將，對岳飛非常忠心，堅決不肯誣衊岳飛。於是張俊自己偽造了一個供狀，說張憲招供，並把張憲押到京城，關進大理寺的監獄。之後派人去抓岳飛，依照偽造的供狀，要岳飛去對質。這些人去抓岳飛的時候，岳飛笑了一下說，「皇天厚土，實鑒此心」，內心十分坦蕩。

最初岳飛的案子由御史中丞何鑄負責審理，御史台是專門負責彈劾和審查官員的。何鑄審岳飛時，岳飛脫下身上的外衣，露出後背上的四個字「盡忠報國」，字跡非常清晰，深入膚理。何鑄一看就知道岳飛肯定是冤枉的，他也很欽佩岳飛的為人，於是讓岳飛把衣服穿好，向秦檜報告說，岳飛這個案子是個冤案。秦檜很生氣，將何鑄罷免，之後讓万俟卨去審岳飛。

万俟卨官拜諫議大夫，此人人品很差，他跟岳飛的關係一直不好。史書中沒有詳細記載万俟卨審岳飛的過程，但是從張憲遭遇的酷刑來看，万俟卨對岳飛、岳雲父子肯定會動用酷刑。万俟卨給岳飛紙和筆讓他寫供詞，岳飛就寫下了八個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青天白日都能看到我的心。

人證、物證都沒有，万俟卨無論如何也無法把這個案子做成，於是他編了一個瞎話說，為了讓岳飛能夠掌兵，岳飛、岳雲分別給張憲寫信說了甚麼，信已經被燒掉了。他把這個案子報告給秦檜後，秦檜一看證據實在是不足，而且當時很多官員、百姓都為岳飛喊冤。當時的大理寺卿（相當於最高法院院長）薛仁輔就說岳飛是無罪的，還有兩位大理寺丞也說岳飛無罪。有一個宗正（管理皇族事務，包括登記祭祀之類的人）名叫趙士㒟，他願以全家百口性命來保岳飛不反，結果秦檜大怒，把趙士㒟貶到福建一帶，最終趙士㒟就死在那裏。還有一個布衣名叫劉允升，也說岳飛無罪，結果被處死。可見秦檜殺岳飛的決心很大。我覺得高宗心裏也想殺岳飛，因為金兀朮曾經很清楚地跟秦檜說，你們整天跟我們說要和談，不殺岳飛的話，這個和議就沒得談。

紹興十一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天降大雪，秦檜寫了一道密令交給獄卒，當天晚上，岳飛被勒死在風波亭。岳飛的養子岳雲和他的部將張憲被斬首。岳飛的遺骨被一個名叫隗順的獄卒偷了出來，秘密埋葬在一個地方。

岳飛即將被處死的時候，韓世忠很不服，親自跑到秦檜的府上去責問秦檜，你說岳飛給張憲寫信，信在哪兒呢？秦檜回答說，這個事情雖然不清不楚，但這個事情莫須有。「莫須有」的意思就是也許有。韓世忠很生氣，拂袖而去說，「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待續）

編注：本文根據章天亮博士的大型講史系列節目《笑談風雲》之《隋唐盛世》視頻版整理而成。

《笑談風雲》是新唐人電視台製作的視頻版中國通史，目前已出版《東周列國》、《秦皇漢武》、《隋唐盛世》和《兩宋繁華》四部，第五部《大明王朝》也已於2019年底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