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以來,媒體報道越來越多的中國互聯網大公司的年輕白領工作降級,願意放棄高壓的辦公室工作、選擇靈活藍領「輕體力活」工作,之後覺得壓力減少、心情變得輕鬆。
但這背後更大的原因是中國大陸政經環境整體的惡化,中共對私營企業與服務業的監管打壓,導致白領工作大幅萎縮。官方同時大力也推動放棄白領當藍領的敘事,試圖掩蓋政策失誤。且專家表示,因為中國經濟下滑,藍領、白領全部都是高度內卷化。
互聯網行業內卷 輕體力活成減壓手段
隨著中國經濟放緩、外資投資減少和消費下滑,中國科技公司正逐漸失去吸引力。大陸五大上市科技公司的市值,已從2021年的峰值下跌約1.3萬億美元,許多公司都在裁員,並對留下的員工提出更苛刻的要求。
一名拼多多前員工對《金融時報》表示,她在公司工作的兩年裏,工作時間太長,她基本上停止了「社交、愛好,甚至戀愛」,她說,「離開後,我感覺自己重新融入了社會。」
騰訊遊戲的一名開發人員也承認,工作往往讓人全身心投入。「表面上,我表現得很平靜,」他說,「但壓力很大,我們就像齒輪一樣不斷磨損,直到因缺乏潤滑而斷裂。
台灣南華大學國際事務與企業學系專任副教授孫國祥對大紀元表示,大陸高科技員工工作壓力越來越大。首先因為該行業技術更新非常快,需要不斷走向尖端,員工要持續保持競爭狀態;其次高科技產業必須砸錢進去,有融資的需求跟上市的壓力;第三,996工作制高績效的要求,內部競爭變成惡性循環的內卷;最後高科技業也很脆弱,只要經濟有波動、市場有變化,就可能出現裁員或失業的情況。
「高科技公司高強度的工作壓力,導致身心俱疲,一些員工情願降級去當藍領階級,特別是無法適應長時間高壓工作的年輕人,可能會離開這個行業或轉向到其它國家。」
據中共國家統計局最新統計數據,今年6月中國勞工每周平均工時為48.6小時,比2019年同期增加2.9小時;2015年至2020年每周平均工時增幅為1.5小時,2020年至2023年,增幅成長為2小時。
智聯招聘日前發布報告顯示,有67.2%的白領每天工作時長超過8小時,佔比高於服務業藍領。當白領困在格子間裏996,一些藍領可能已經收工回家了。
互聯網公司是年輕人扎堆的地方,職業社交網站脈脈2020年數據顯示,字節跳動和拼多多員工平均年齡為27歲,快手員工為28歲,滴滴員工為33歲。
原互聯網某公司後端開發工程師牛保書對大紀元表示,互聯網行業的特點是快節奏、瞬息萬變,只有快速地進入某領域,佔領先機後才能賺到錢,一旦動作慢了就被淘汰了。
「所以特別耗腦力,喜歡用年輕人,我們叫做吃青春飯,人一旦變老了,腦力就反應不上。」他說,互聯網行業基本上沒有甚麼工作時間和非工作時間之分,就是996、24小時待機,上級固定了一些目標,必須在規定時間之內完成。互聯網大廠現在就想著怎麼省錢、提高效率、優化人員,讓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兒。
「這導致從業人員壓力很大,我聽過互聯網行業還有很多人自殺的。」
科技公司「996」的職場文化,已經成為許多員工辭職的驅動因素,特別是年輕人。2023年前後,大陸社交媒體上出現了諸如「輕體力活探索聯盟」、「我的體力活初體驗」的話題。
標籤中描述道:「從快餐店老闆、保潔、服務員,到寵物美容,年輕人們試圖通過這些『不費腦子』的體力活,重新奪回對生活的掌控和內心的秩序。
去年2月,一篇題為「逃離大廠的深圳設計女孩成為寵物美容師」的帖子在網絡上廣為流傳。
90後的洛洛自稱學了二十年美術、畢業於985院校、待過獨角獸創業公司和頭部大廠,但高強度無止境的加班讓她身心疲憊:「有天加班到凌晨6點,我感覺自己是飄回去的。那段日子,到家就洗澡睡覺,沒有精力幹任何事,沒有朋友,也沒有對象。」
後來她找到一個寵物美容師的工作,「工作的感受就是,真的是超級開心!送走小可愛,打掃完衛生就可以回家了,不用像以前一樣下班後還要操心任何工作上的事情。」 她寫道。
去年2月中旬,一個網名叫「腦殼有個包」的女孩,寫了一篇「字節女工轉行賣快餐」的筆記,說工作壓力太大,半年長胖30斤,經歷心悸、失眠後,決定離職回深圳開快餐店。
「只要買菜,洗菜,切菜,炒菜,打菜,洗碗搞完就下班。 身體雖然累,但是心情卻非常愉悅。」她寫道。
「我知道在北京有很多白領,包括有羅兵咸永道的員工,也會在周末跑到跳海酒吧去兼職。」 在大陸某互聯網平台公司工作的魏真(化名)告訴大紀元,跳海酒吧除了門店的負責人之外,沒有固定員工,專門招兼職。大家覺得在酒吧裏洗碗、洗盤子、洗杯子、打啤酒,都很讓人放鬆。
但真正的問題可能不在於996的高強度,而在於上升通道的堵塞,以及在大陸經濟前景黯淡、看不到希望的恐慌。
魏真認為,現在互聯網行業已經飽和了,整體發展變慢,大家收入都在下降,但勞動時間沒有減少。
「原先是雖然要加班,但原先加班是真的能賺到很多錢。現在收入下降了,還得加班,也不是真有那麼多工作,是行政部門要求這麼做,只能在那磨洋工,其實很消耗人的精神。」
白領職位數量大幅減少
白領變藍領的就業降級現象的出現,除躲避工作壓力原因外,更大的原因可能是中國大陸政經環境整體的惡化,中共對私營企業與服務業的監管打壓,傳統大僱主如互聯網科技、教育和房地產等都在萎縮。找不到專業工作的人,特別是年輕人不得不去做藍領工作。
隨著中共安全法、反間諜法的出台,外商在中國的營商環境惡化,大批外企撤離中國或縮小規模,同樣也造成大量中國員工失業。
對於一些大學畢業生來說,從事體力勞動並不是他們的首選,科技、教育、房地產、外企等仍然是最好的選項之一,不過這樣的職位越來越少了。
在北京一家科技公司工作的陳先生告訴大紀元,現在他們公司也不景氣,很多人被裁員。「科技公司之類的工作都不好找,現在比較容易找到的工作的是幹一些體力活,還有像抖音那種。」他說。
37歲的小江就職於國內某IT互聯網高科技服務公司,屬於全國五百強公司。小江的資歷也在公司競爭中晉陞到核心技術層。但在去年,他也感受到經濟下滑帶來的壓力。
他對大紀元表示,首先年終分紅到手減少;接著公司辭退了總工程師,原因是總工拿到的年金太多,公司僱不起。
自2021年以來阿里巴巴和騰訊已裁員數萬人。今年3月份媒體披露,字節跳動已開始裁員旗下的部門「飛書」,衝擊了約1000名員工。包括騰訊、小米、京東、快手科技、滴滴出行、嗶哩嗶哩和微博也啟動裁員計劃。
「搶灘數字時代·人才遷徙報告2023」披露,2022年企業招聘總職位量同比減少21.67%。互聯網行業招聘收縮尤為嚴重,2022年純互聯網職位量同比減少50.4%
最近離開TikTok的一位員工告訴《金融時報》,躲避失業就像一場遊戲,他們的平台不斷隨機縮小,迫使他們跳來跳去,以免掉下來。「隨時都有可能被解僱的感覺,每個人都很緊張,很擔心。」
魏真表示,這兩年互聯網行業都不太好發展,比如現在從城市到農村人人都有微信了,你想它還能增加多少用戶呢?
「現在微信為了增收開始做影片號,但這很難。因為原先互聯網公司高速發展的時候,實際上各個公司都在圈地,比如說美團和支付寶就做外賣和本地生活,抖音、快手就做短片,像B站做中長影片,微信主要做通訊和支付。這個格局形成後,再想要增量的話,恐怕就要進入別人的領域,沒有那麼容易。」
「現在就經常能聽到去打滴滴的人說,開滴滴的司機以前都是互聯網公司的人。」 魏真說。
牛保書表示,主要的原因還是大環境,以前政府為了促進就業,給了互聯網行業很多優惠,大家都願意去投資。後來習近平開始打壓互聯網,沒人敢投資了,整個行業都萎縮了,容納不了那麼多人,自然很多人就失業了。
「2022年疫情的時候,政府直接關掉了我們的APP,導致公司就直接裁員了。」牛保書說,大部份人還是被動辭職,主動辭職的相信也有,但比較少,而且辭職了還會在本行業找工作,不會換個行業送外賣,不太可能。因為互聯網行業還是要比其它行業要好,畢竟人還是要追求收入。
小江對大紀元說,身為碼農,工作壓力大眾所周知,每天凌晨一二點入睡是常態。雖然自己從入職時就沒有長遠做下去的打算,但沒想過短時間內辭職,因為房子剛買下來。但總工程師被辭退使思考準備自己的後路。
去年五月份以來,大陸青年失業率衝上了20%。為了掩蓋政策失誤,黨媒號召大學生要脫下孔乙己的長衫,去當藍領,仿傚文革知識青年下鄉,去「自找苦吃」。
但是傳統的白領職位數量正在大幅減少。智聯招聘數據顯示,2021年僅房地產、輔導和科技公司的招聘訊息就佔了所有招聘訊息的一半以上。一年後,這一數字降至26%。
據據房地產研究機構可研智庫測算:2023年中國地產開發從業人員在160萬人左右,較2021年峰值210萬人來看,2023年有近50萬地產開發人員流失。
據彭博經濟研究公司稱,到2026年,房地產行業比重可能會萎縮至中國GDP的16% 左右,這可能導致約500萬人面臨失業或收入減少的風險。
中國教輔行業曾擁有超過3萬億元的市場規模,從業人員數量已突破千萬,但2021年中共推出 「雙減」政策,這些職位也消失或轉入地下。
而中國近些年創造出來職位,許多都是較低端的藍領崗位。2022年中共人社部公布的第一季度用工荒最嚴重的100個職業名單中,營銷員、汽車生產線操作工、速遞員、餐廳服務員、商品營業員、家政服務員、保潔員、保安員、包裝工、車工等職業位列前10。
智聯招聘6月份最新調查顯示,與2019年同期相比,今年第一季度對外賣員、貨車司機、服務員和技術人員等藍領工作的需求,激增了3.8倍。
這並非大學畢業生所追求的高工資、高技能的崗位,但在白領職位減少的情況下,很多人不得不考慮降級就業。
智聯招聘調查顯示,今年第一季度申請藍領工作的25歲以下人數,與2019年同期相比激增了165%。
「2023年春招人才遷徙報告」顯示,職場人求穩心態明顯,僅有不到15%的職場人主動跳槽,約45%的求職者考慮過降級就業。
「中國企業招聘薪酬報告」顯示,今年一季度,共計有51.9%的受訪職場人願意選擇藍領工作。
中華經濟研究院助研究員王國臣對大紀元表示,工作降級趨勢很正常,因為習近平強調脫虛向實,從第三級產業服務業退回第二級產業工業或製造業。所以整個服務業職缺萎縮,不管是新人或轉業的,大部份都可能往工業或製造業走。
他說,這種資本密集的高科技產業用人不需要太多,它不是勞力密集產業。最近美團打算用無人車來取代外送員,它越發展高科技產業,所能吸納的就業人口就會越來越少,失業壓力就會越來越大。
「因為真正能夠吸納最大多數的人還是服務業,可是它現在正在打壓服務業當中,所以可以預期的是中國大陸的失業問題會越來越嚴重。」
輕體力活也不易 白領藍領都內卷
互聯網公司員工降級就業,可能會給帶來一些短期的好處,如簡單的工作、低壓的環境等,但藍領工作也不易。
所謂「輕體力勞動」(如咖啡師、寵物美容師)同樣充斥著腦力、情緒上的消耗。比如一些顧客喝多了掀桌子、趁忙逃單、把貓狗遺棄在店門口、拖欠寄養費用不結算等等。因為一直彎腰作業,腰肌勞損基本是每個寵物美容師的職業病。
藍領工作同樣存在著嚴重的內卷,被視為大部份人兜底工作的外賣行業,隨著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大量湧入,訂單、收入都在銳減。
2020年美團發布的騎手就業報告中顯示,在295.2萬騎手中,學歷為大專及以上的騎手佔比超過24.7%,其中大專生52.8萬、本科生14.4萬,研究生及以上的人數為5.7萬。
孫國祥表示,藍領工作需求激增,源於大陸電商跟物流行業在疫情期間發大發展,需要很多貨車司機、倉庫管理人員和外賣員,一些服務業像保潔、安保及維修技術人員也在增加。
「但是藍領本身提供的工作總數,並沒有出現太大的改變。」
孫國祥分析說,像台灣富士康工廠、深圳一些傳統製鞋業等藍領製造業工作,都已搬離中國大陸了。大陸並沒有創造出新的藍領工作機會,如果真如此,失業率應該會降低,但失業率並沒有降低,只是藍領工作的需求有所增加。
「像小紅書都說在招募藍領臨時工的時候,甚至一小時只有人民幣6塊、7塊、9塊,如果你不做的話連工作機會都沒有。彰顯出中國整個市場,割藍領、白領全部都是高度的內卷化了。」
面對中國的經濟與就業困境,中共當局提出的方案卻不是為了解決民生福利。王國臣表示,中國經濟的演變不樂觀,尤其是為了與美國爭霸,習近平提出新質生產力,覺得要先解決科技自主問題,特別關注半導體、晶片等產業,不會太在乎經濟會衰退到甚麼程度。砸了這麼多錢,可能不會有他想要的效果,對中國經濟就是一場災難。「這種以政府力量主導的產業,過去是失敗的。」他說。
王國臣表示,如果繼續維持中共執政的話,那就是看不到盡頭的下跌,直到政權的顛覆為止。
「最後的根本問題,還是中共自己本身,中共既然是執政黨,對這種經濟亂象就應該承擔責任。」孫國祥說。#
(大紀元記者李平對本文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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