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談風雲】【兩宋繁華】第十三章 陳橋兵變 ②

宋太祖所接手的政權積弊已深，內有手握重兵的節度使，外有強敵環伺周圍，但他以卓絕的勇氣和智慧，對整個國家的政治、經濟和軍事制度都做出重大調整，並平定了江南。在軍事上他做出了怎樣的戰略布署呢？

我們先說一下北宋統一南北的戰爭。我們這裏不用「統一天下」這個詞，因為我們在《笑談風雲》的第二部《秦皇漢武》中講過一個概念，凡是後代稱為統一政權的，必須要佔據秦始皇當時所佔據的土地。而當時的北宋，北面不到長城，西南還有南詔國，也是分裂狀態，所以，我們就把北宋統一的戰爭稱為統一南北的戰爭。

◎宋太祖雪夜訪趙普統一策定先南後北

北宋統一南北，首先面臨的問題就是先打哪。趙匡胤制定了一個先南後北的原則。這裏邊有一個小故事，即「雪夜訪趙普」。趙匡胤稱帝之後，經常微服私訪，到功臣的家裏去看一看。趙普和趙匡胤的關係非常好，趙匡胤常到他家裏來，所以趙普每次下朝的時候，在家也不敢穿得太隨便，因為不知道甚麼時候皇上會來。

有一天晚上天降大雪，趙普覺得皇帝當天晚上應該不會再來，結果不久就聽見敲門聲，開門一看，趙匡胤帶了幾個人站在雪地裏。趙普趕緊把趙匡胤迎進來。趙匡胤說，我已經約好晉王（趙匡胤的弟弟趙光義）了。過一會兒趙光義也來了。趙普用一個很厚的毯子鋪在地上，開始烤肉，趙普的夫人親自給趙匡胤斟酒。趙匡胤很客氣，稱她為嫂子。

這是一次雪夜飲酒談心，縱論天下大事。趙匡胤對趙普說，統一南北我想先從北漢開始，我準備進攻太原，你覺得怎麼樣？當時在北宋的北方有兩個政權，一個是北漢，再往北就是遼國。北漢當時比較衰弱，所以它無力向北宋進攻，但是如果去打北漢的話，由於北漢和遼國的關係很好，遼國就可能會援助北漢，戰爭將曠日持久。但是有北漢在呢，它是一個緩衝區，北漢不打北宋，遼國也不可能越過北漢來打北宋，所以只要不動北漢的話，北面基本上是沒有後顧之憂的。所以趙普說，我們應該先打南邊，南邊比較好打，一個是人比較文弱，再一個他們有錢，佔了他們的土地可以增加很多人口，國庫也會充實。

這是一個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先例。秦的統一和後面幾個朝代領土的擴張，包括漢武帝的領土擴張、隋唐的統一戰爭，甚至前秦的淝水之戰，都是先北後南，先把北方解決了再統一南方。趙匡胤是先南後北，跟過去那些朝代都是反過來的。趙普提了這個建議之後，趙匡胤說，其實我跟你的想法一樣，我說先打北漢只是試探一下你。

◎宋太祖連滅數國兵威盛兩政權不戰而降江南統

公元960年趙匡胤稱帝，公元961年到公元962年，趙匡胤開始對南方用兵。公元962年，周保權所統治的武平地區發生叛亂，周保權向北宋求救，趙匡胤派大將慕容延釗率兵南進。叛亂發生在湖南，中間隔著湖北的小國荊南（也稱為南平），於是慕容延釗向南平借道，到了南平直接將皇帝廢掉。這時，南方的叛亂已經平息。周保權一看南平被滅，趕緊跟北宋講，我這叛亂平息了，您不用來了。慕容延釗不理他，大軍繼續南進，把武平也滅了，將湖北、湖南兩個地方納入了北宋的版圖。

此時後蜀的後主孟昶不自量力，想聯絡北漢，南北夾擊北宋，同時吞併關中，進窺中原。不料，他派往北漢送信的使者直接投降了北宋。宋太祖大笑說，我討伐後蜀師出有名了。

後蜀的皇帝孟昶是一個文學家，文章寫得非常漂亮。他也留下了一些傳統，中國過年的時候貼春聯，就是從他這兒來的。中國第一個春聯就是孟昶寫的，內容是「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寫在桃符上。他對百姓也是不錯的。他為了整頓吏治，寫了96個字的官箴，讓官員們都背下來，提醒他們不要貪污腐敗。其中有些話說得很好，如「爾俸爾祿，民膏民脂」，意思是你們的俸祿都是老百姓的錢；「下民易虐，上天難欺」，意思是你可以很容易地欺負老百姓，但是老天爺會懲罰你們的。他也有兩個問題，一個是比較奢侈。他用的夜壺都是用七寶（即各種各樣的寶石）裝飾的。公元965年，趙匡胤滅了後蜀之後曾責備他說，你拿這個東西裝尿，那你拿甚麼東西盛飯呢？孟昶手下有一個佞臣叫王昭遠。北宋攻來的時候，後蜀把軍隊交給王昭遠。給他餞行的時候，王昭遠手持鐵如意，志得意滿地說，我這次豈止是抵抗他們的入侵，我可以帶著我們後蜀的軍隊平定中原。結果北宋僅用了短短66天就把後蜀滅掉了，孟昶被俘。孟昶總共當了32年皇帝。

後蜀滅亡之後，公元970年，趙匡胤命大將潘美率兵十萬征伐南漢。南漢的國主劉鋹非常暴虐荒淫。此人還很不可理喻，他有一個奇怪的想法，他認為一個人如果有兒子的話，肯定會為他的後代子孫打算，會想著賺錢、貪污。所以他覺得，只有沒有兒子的人才是最可靠的。誰沒兒子呢？太監沒兒子，所以他說，誰要想在我的政府裏當官的話，必須自己受宮刑。當時南漢很多人都紛紛自宮，當了太監。他自己又荒淫暴虐，所以國不像國。971年，南漢也滅亡了。

這時南方大的割據政權只剩下南唐。南唐國君李煜看到南漢、荊南、楚、後蜀紛紛滅亡，就給趙匡胤寫了一封信說，我不再稱皇帝，改稱江南國主。表示自己比趙匡胤低一級，他對宋太祖非常恭順，就像兒子孝順父親一樣。

公元974年，宋太祖召李煜到都城來見他。李煜不敢去，推託說自己身體不好。結果宋太祖以此為名，於975年派大將潘美和曹彬率軍十萬攻打南唐。宋軍很快包圍了南唐都城金陵，南唐後主李煜派大學士徐鉉做使臣去見宋太祖。徐鉉說，我們江南國主對陛下就像兒子對待父親一樣，為甚麼還要打他呢？趙匡胤說，如果是父子關係的話，哪有父親和兒子在兩個地方吃飯的呢？徐鉉就回去了。過了一個月之後又回來說，能不能請陛下再說明白一點，江南國主到底犯了甚麼罪，您要打他？趙匡胤說，江南國主又有甚麼罪，只不過現在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徐鉉一看情況不好，沒有甚麼商量的餘地，就回去了。

公元975年12月，金陵陷落，李煜被俘，976年初被押解到汴梁。同年11月，宋太祖趙匡胤駕崩。李煜在汴梁被軟禁起來。李煜其實沒有做過甚麼壞事，也就是比較喜歡詩詞，在溫柔富貴中消磨時間。他崇信佛法，對百姓又比較寬容，寬減刑法等等，他確實不像是一個亡國之君，只不過是當時天下統一的趨勢，他難以抵擋。

李煜的書法、繪畫都是當時一絕，特別擅長填詞，是一代詞宗。他寫了很多的詞，在當皇帝的時候，寫的都是描述宮廷生活、溫柔富貴的詞，等到亡國之後，填了很多亡國之音，那是非常慘痛的。他的詞我們很多人都會背，有無數的名句，如《烏夜啼》中的「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浪淘沙》中的「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最有名的就是那首《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他填這首詞時是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公元978年），宋太宗一看這首詞裏滿是對故國的懷念，認為他是對囚徒的生活不滿，想要復國，就給他一杯毒酒，把他毒死了。其實我覺得李煜沒有復國的野心，他也沒有兵，怎麼復國？相比之下倒是覺得李煜這個人很真實，皇帝沒當好，在被囚禁期間，他的詞是越寫越好，成為了宋詞婉約派的代表人物，很多人寫宋詞都是跟李煜學的。

南唐滅亡之後，江南只剩下兩個小的割據政權，一個是吳越王錢俶，佔據了浙江一帶。他知道自己根本無力抵禦北宋，索性在公元978年把國家所有的錢、人口、土地都登記好給了北宋，不戰而降。還有一個就是在閩這個地方，漳州和泉州一帶，有一個叫陳洪進的人佔據了14個縣，嚴格的說也不能算是一個國家。他也把土地交了出來。這兩個人雖然是在宋太宗的時候交出了土地，使宋朝完成了江南的統一，但實際上是宋太祖當時的兵威所致，不戰而屈人之兵。

宋太祖雖然對外用兵，但是他一直在竭力矯正五代十國期間重武將輕文人這樣一個傳統，同時在政治、經濟和軍事制度上做出了重大的調整。一方面是糾正五代時期甚至是唐朝安史之亂之後的這些問題，但另外一方面也有矯枉過正之嫌，結果對兩宋的國運造成了非常深遠的影響。那麼他到底制定了甚麼樣的制度呢？請看下一章《崇文抑武》。（待續）

編注：本文根據章天亮博士的大型講史系列節目《笑談風雲》之《隋唐盛世》視頻版整理而成。

《笑談風雲》是新唐人電視台製作的視頻版中國通史，目前已出版《東周列國》、《秦皇漢武》、《隋唐盛世》和《兩宋繁華》四部，第五部《大明王朝》也已於2019年底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