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睎乾：不能說的秘密

沉默一個星期，「教育局」局長蔡若蓮終於開腔回應聖保羅書院學生在杭州「不幸身故」一事，可惜她的解釋不但未能釋除公眾疑慮，反而使問題更加撲朔迷離。蔡若蓮說：「調查已告一段落，我們明確了解事情與交流活動無關，亦與考察行程無關。我們尊重家屬處理這件事情的意願，不會披露個案內容。」

亡者私隱及家屬意願當然要尊重，但問題是：此事隱藏的關鍵資訊之多，不限於當事人私隱，根本已去到「此地無銀」的程度，難免令大眾生疑。例如3月1日《am730》有篇報道說，記者向聖保羅書院查詢，「校方確認一名中五學生不幸離世，不過指不方便透露事發日期、原因等」。

不便披露死因，我尚可理解為牽涉死者私隱，但連死亡確切日期也不予公開，便顯得格外蹊蹺。根據現有資料，校方於2月28日「獲悉」校內一名中五學生身故（須注意，「獲悉」的日期不代表實際死亡日期），確實未曾公布該學生的死亡時間。

這個中国交流團在2月24日開始，最後一天正好是28日。有理由相信，該名男生可能在交流活動結束前便已過世。至於為何不能提及死亡日期，我不得而知，但隱瞞此資訊的用意卻不難理解——或在於避免引發如下難以回答的問題：

「有學生過世，交流團仍照常進行嗎？」

「學生出事後，校方與家長分別在何時得知？」

男生的死亡日期，按理是不涉個人私隱的，家屬也沒理由反對披露這項資訊。然而死亡日期很可能會暴露校方或主辦方的某些問題。大家也許忽略了一點：這個交流團的主辦方，根據活動期間展示的橫幅（見附圖），正是香港教育局。

圖/ Channel C 影片

蔡若蓮宣稱「尊重家屬處理此事的意願，不會披露個案內容」，但她似乎忘記香港各大媒體早已以大字標題報道該學生「上吊自殺」的消息。如今她含糊其辭，無疑使公眾傾向認定該男生是自殺。據我所知，此消息最早由《星島》發布，但報道措辭卻很不確定：「消息指，初步調查顯示該名中五學生為上吊自殺，仍待進一步調查。」這究竟意味什麼？

就算是自殺，簡單交代一下就完了，根本沒有人會深究起因。但教育局偏偏採取「模糊戰略」，任由媒體藉不明來歷的「消息」帶風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這些消息，有意無意引導公眾相信事件就是自殺，更顯得疑點重重。

不妨再思考一下：若港媒引述的消息是假，那學生的死因是什麼呢？有沒有可能是病死？但病死有必要隱瞞嗎？一般來說，當然是沒有必要。但請勿忘記，現在大家討論的是一個愛国教育活動。

如果真是病故，問題便遠比自殺嚴重了。公眾關注的焦點與事件重點將截然不同：病故，就不牽涉個人情緒或抑鬱問題，亦非學校小圈子的「欺凌」問題，而是涉及中国社會的醫療質素問題。這樣一來，市民便可能質疑：是否存在醫療延誤或失誤？若進一步追問，就可能「抹黑」蔡若蓮的偉大祖国了，是不對的。

蔡若蓮見記者時，談到中国交流團是否強制：「我們要求所有同學參與，學校亦須為同學安排參與交流考察活動。」也就是說，交流團是強制的。既然強制所有學生參與，聖保羅學生之死就關乎公眾利益了。大家不是八卦，不是為了「抹黑」愛国教育，只是希望明確了解學生北上交流的風險而已。

蔡若蓮如果真心尊重家長意願，她是否允許家長選擇不讓子女參加這種交流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