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下去,我沒辦法把它一直放在心裏面……」來自安徽的皮曉雯哭著向記者講述了她小時候因為家人煉功在學校被批鬥,長大後又因父親上訪追薪再被株連迫害的經歷。

20年前,14歲的曉雯還是個無憂無慮的中學生。當時中國國內習慣以考試成績將學生劃分成重點班、普通班和差班。她因為成績優異被分在重點班。

曉雯是家裏的獨生子女,父母的掌上明珠。曉雯的奶奶陳鳳英是蕪湖市東方紙板廠的職工,退休後身體不好,經常早上去公園煉功,晚上出去散步。

「(奶奶)她之前是跟人家練太極,後來那一群老年人都去煉法輪功了。他們只是早上六點鐘出去鍛鍊,在公園裏,然後就回家了,僅僅就是這樣而已。我覺得她沒做甚麼過激的事情,沒有甚麼自焚,也沒有甚麼自殺傾向。只是健身運動。」曉雯說。

法輪功是一門性命雙修的功法,在大陸有上億人學煉。1999年7月,中共開始迫害法輪功。在此後長達幾年的時間裏,報紙、電台、電視台鋪天蓋地地充斥著造謠污衊宣傳。各地都在辦洗腦班「轉化」法輪功學員,抓人、打人,甚至勞教、判刑,強迫他們放棄自己對「真善忍」的信仰。

奶奶修煉法輪功 孫女在校挨批鬥

2002年,曉雯是一名初二的學生。5月的一天,學生們上過早自習,做完早操,學校操場的喇叭突然開始廣播,叫學生原地等待,點名把曉雯和另外幾個年級的學生叫上升旗台的位置。

 曉雯(前排左二)的小學畢業照合照,照片攝於2000年6月。(受訪者提供)
曉雯(前排左二)的小學畢業照合照,照片攝於2000年6月。(受訪者提供)

大喇叭裏說她們家裏有人煉法輪功,聚集在一起。讓她們當著全校師生的面挨個去檢討,在台上站了半個多小時。還在她們脖子上掛著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標語之類的話,讓她們繞著操場跑。

「我只感覺忽然一下從天堂掉到了地獄裏。」曉雯不記得那天是怎麼度過的,被貼上了不良家庭背景壞學生的標籤。從此,她經常在學校被別的年級學生霸凌,學習成績也一落千丈。她被壞學生打了,班主任都不管。

在班級裏,她經常被老師罰站,趕到最後一排坐著。她被從最好的班趕到最差的班,後來被迫輟學、轉學。為了孫女能正常上學,奶奶陳鳳英被迫在電視台,違心地做檢討。

「從那以後,我每天出門,鄰居都很看不起我。學校門口小賣鋪的人都覺得我是壞孩子。我們是騎單車上下學的,別的班級的學生在學校門口堵我,搶我的單車,找我要錢。不給他們錢的話,基本上這一周就是挨打。」曉雯說。

女學生被綁到KTV陪酒

同時,一隻巨大的黑手已經伸向了她。當年7月暑假班的一天,她剛放學就和另一個女孩子被兩男一女掐著脖子拖進了一輛麵包車。她在學校門口大聲呼救,但是沒有人管。

她們被帶到一個巷子的民宅裏,讓她們換上做小姐的衣服,逼她們去KTV裏面陪酒。曉雯不肯一直哭,求著要回家,但是換來的是一頓拳頭,然後她被關在二樓一個充滿霉味的房間裏。

「後面我才知道他是派出所長的姪子孫權,找了兩個社會上的青年,說反正我名聲已經爛了,還不如跟他們賺錢。」曉雯說,「他們是專門靠這個搞錢的,在學校裏面找女孩子,把女孩綁過去,賣人家初夜。公安局他們自己一手遮天的。還有一個女孩直接被他們拐到寧波去了。」

第二天晚上,一個女人進房間扒了她的衣服,強迫她穿上暴露的裙子,把她送到一個門口招牌是紅唇的KTV,帶進一個房間,房間裏面前部份是電視機、點歌機、沙發,後面隔著一個屏風有個床。

曉雯記得,當天進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自稱是蕪湖市某大醫院的院長。「他叫田某某,這個名字我清楚記得,事後我在電視上見過他,並且說他是黨委書記,有的是錢,讓我晚上陪他,給我5,000人民幣買我第一次,以後就跟著他……」

「他根本忽略了我是未成年人。期間他一直讓我喝酒,摸我,我不會喝,就去外面衛生間吐了。」曉雯看到外面走廊上人都在抽煙,說話,還有幾個女孩子蹲在地上。她裝著又要吐,從一個堆滿酒瓶箱子的後門跑了出去。

夜裏沒有人,路燈下面牌子顯示那裏是新蕪路。她頭也不敢回地朝著一條大路方向跑,不知道跑了多久,被派出所長的姪子帶人追上了,腦後被用磚頭狠狠地砸了一下。

「到現在我的頭骨有一塊是凹進去的。我的手背被他用軍刺一樣的東西刺穿了。他一路把我拖到農村田埂旁邊一個池塘,把我的頭往水裏按。我使勁喊救命,他們才把我扔在水塘邊。」

「我身上全是血和泥巴,鞋子也沒了,一直走到神山口公園,凌晨有一個老奶奶問我家在哪,把我送回去了。」

曉雯的手被壞人刺傷,她自己也曾痛不欲生,割腕自殺,留下傷痕。(受訪者提供)
曉雯的手被壞人刺傷,她自己也曾痛不欲生,割腕自殺,留下傷痕。(受訪者提供)

曉雯的父母去報警,警察說要核實情況。一周後,他們等來的不是壞人被捕,而是曉雯被派出所扣了一個罪名關了起來,說是她把另一個女孩從學校裏面帶走了。以此逼迫她的父母簽下和解協議,不去起訴孫權和田某某,才把她放了。對方僅賠了兩千塊錢。

「我被拐到KTV,被放回來以後,警察又上過一次門,鄰居還有我以前的同學都很看不起我。」曉雯曾用刀割腕自殺,所幸被母親及時發現了。曉雯後來經常生病。她的奶奶也整天鬱鬱寡歡,沒幾年就去世了。

記者查詢陸媒發現,蕪湖市及教育系統對法輪功的迫害一直在持續。如,2023年4月,蕪湖市中級法院與學校聯合開展「防範反×進校園」宣傳活動,2022年11月,蕪湖市委政法委聯合成立的「蕪湖市反×教文創中心」面向全省中小學展播「開學第一課」反×教宣傳動畫片,等等。

由於在蕪湖市沒有學校接收曉雯升高中,曉雯隨著到新疆承包工程的父親,在新疆讀完了高中。她考取了上海的大學,學的是建築設計專業。

2021年,曉雯結婚成家,嫁給了一個南韓人。「因為我父母希望我能離開中國,讓我跟南韓人相親。」她說,「因為我這個情況,在國內是很難找(對象)的。」

父親上訪追薪 女兒再被株連

曉雯的父親是做電工的,在新疆帶工人做路燈和綠化帶項目。不料2018年承包的政府工程,卻只付了30%的錢。

曉雯說,「2022年的時候,因為中國國內疫情封城,所有工程都做不了。我們上海公司的房租一個月是3萬塊錢,政府說國家補貼了30萬,實際上我們就拿到200塊錢。」

「我爸爸要付工人工資,從2018年拖到2022年,正常的話人家是不會來催債的,但是疫情好多公司都不能營運,工人和供貨商都上門來催債。2月份,我爸就跟幾個朋友去北京上訪。」

新疆的信訪辦迅速做出反應,認定他們「尋釁滋事」,限制他們乘車和住酒店。3月1日,他們被從北京遣返回新疆烏魯木齊。

「新疆水磨溝派出所先把我爸給扣了,再把我扣了。把我關了三天,不給飯吃,只給水喝。我當時是生理期,最後一天的時候讓我簽字,讓我去作證證明我家裏面人是尋釁滋事。我沒簽,被警察從腰後面踹了好幾腳,把我從地上拖著頭髮撞到桌腳上,鼻樑骨撞斷了,身上大出血。

「他們不讓我去醫院,買個機票讓我回上海。上海警察又說疫情要封控,把我關在家裏。上海封控三個月,6月份我才有機會去醫院,這期間身上就一直在大出血,到醫院以後檢查說我黃體胴破裂,宮腔內膜粘連,導致我(可能)終身不孕。

「我感覺我們家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又天上來』,我爸他們去上訪,我們全家都跟著倒楣。三天兩頭有警察去我們家,去我們親戚家。」

去年10月,曉雯通過親屬簽證來到南韓。今年2月份來到美國。

之所以要講出這段遭遇,曉雯說,「因為我小時候這個經歷,我忍不下去,我沒有辦法把它一直放在心裏面。我沒有辦法把這個事情一直藏在心裏面。」

「這麼多年,我一直做噩夢。夢到小時候住的那個老房子,夢到被別人拖到車上面,把頭按在水裏面那種場景。」

「我現在生活都在受著影響,有時候晚上根本就睡不著覺,通宵都要開燈。」她說,「中共是一個不把人當人看,把普通人生命當草芥,專權黑暗腐敗的組織。共產黨毀我一生,我對它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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