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教們兩人一組被銬在一起,低弓著身子上車。田貴德剛一揚頭,腦袋上就壓過來一根電棍:「低頭!」
在車上,「抬頭就打」,必須把頭窩在前排靠背的下部,田貴德一直不能抬頭。
「像賣豬一樣」,車窗被拉上簾兒,四五十人就這樣被塞進囚車裏運走,運到哪兒,他們不知道。
2008年4月初,他們以每人八百元的價格被北京調遣處賣到了馬三家教養院,這是後來聽一位警察說的。
田貴德沒有想到,到馬三家第一次抬起頭來後,就再也不許向窗外看了。時時處處,即使夜裏也不能向窗外看,「任何人都不准靠近窗口!」「發現就打,在廁所都不能看窗外。」早上起來望一望窗外也不行嗎?
「不行,違反規定。」
和田貴德不同,張良在路上就知道自己會被送到哪兒。
戴眼鏡的張良從窗簾縫裏瞥到,前行路標都是東北遼寧方向,偶爾閃現的前車車牌上標有「遼A」字樣,罵罵咧咧的警察也是東北口音,張良估計可能是上馬三家了。
調遣處的警察早就威脅過他:不老實就送你到馬三家。但他還是疑惑,馬三家真有男所嗎?他倒是聽說過馬三家女所,聽說過那裏的十八個女法輪功學員被投入男牢的事兒,但官方媒體當時一直堅持說馬三家從來就沒有關押過男法輪功學員啊。
這是四十二歲的張良第八次被抓、第二次被勞教。
兩次勞教,一次在中國南方,一次在中國北方。
在南方,他被無條件提前釋放。
但這次,他有一種感覺,更大的考驗可能真的來了。
下了車,天都快黑了。
一群身穿迷彩服的人早已等候在操場。
「把頭低下!」他們手裏揮舞著棍棒。
抬頭張望的人很快就挨了棍子:「不許往兩邊看!」
「排隊上樓!」
上到三層,經過大廳進入筒道,筒道口的牌子上寫著:六大隊,封閉區。
「離窗戶一米的距離不許停留!」
但第二天清點人數,張良正好排在靠窗的位置,他趁機向外張望,看到的是院子和操場,遠處是一圈圍牆,圍牆外是茫茫原野。
突然一聲大喝:「把頭低下!」
一個穿迷彩服的人拿著木棍跑過來,對他大聲呵斥,再一次重申了六大隊的規矩:
「不許看窗外!」
張良是個方位感極強的人,每到一個地方都想弄明白自己在哪兒。
他不知道,大約往南兩公里遠的地方,其實就有一條橫穿教養院的國道,叫新魯高速公路,再往南不到八公里,每隔七分鐘就有一列火車呼嘯而過,那是沈山鐵路,也是中國最早的京奉鐵路,1907年就建成了,從瀋陽一直通到北京的正陽門,全長八百六十二公里。正是這條鐵路,使馬三家鎮成為瀋陽的門戶,成為東北和關內各地物資交流的必經之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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