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頭條】段崇智請辭 明言與改中大條例有關

繼去年12月，中大校董會解僱中大副校長（行政）兼大學秘書長吳樹培後，中大再有重大人事變動。剛開始新任期的校長段崇智辭職，並將於明年1月提早卸任。中大聲明提到段表示：「按照修訂後的大學條例，中大落實新的管治架構，我認為此時是讓大學物色一位新校長的合適時機」。有評論認為，教育是中共的重要戰線之一，整肅校園以達到全面控制是遲早的事。

2018年出任中大第8任校長的段崇智，2022年獲中大校董會通過續聘3年，今年1月1日起生效。但是新任期開始不久，即於周二（9日）辭職。

前中大學生會幹事林兆彬接受本報訪問時，估計段辭職，是他知道建制派將會啟動彈劾或解僱他的程序，所以自行先辭職，以保留面子。

早前關注修改《中文大學條例》的中大學生會前副會長馮家強表示，校長的延續對大學發展非常重要，管治架構理應不影響大學捍衛學術自由和院校自主的原則，亦應不影響大學未來發展的方向。段現以「落實新管治架構」為由請辭，「是否代表中大今後學術自由和院校自主的原則有變，或中大未來發展方向有變？」他認為，中大管理層和校董會有責任向納稅人交代。

馮擔心，段辭職後到卸任期間的校長交接期，校長變成「跛腳鴨」，甚或被校董會架空，影響學術自由和院校自主。

反送中表現成親共者眼中釘攻擊不斷

段崇智在2019年反送中運動以來，一直受到親共勢力針對。當中以前特首兼中共全國政協副主席梁振英為代表。

段崇智曾經在2019年反送中運動期間，與學生對話，之後發聲明稱有被捕的學生在被警方拘留期間，曾遭遇不同程度的不合理對待，部份警員涉嫌不當使用暴力或者違反人權，認為經查證後須予以譴責，又去信時任特首林鄭月娥要求政府嚴正跟進。

他並曾親身趕赴中大二號橋警民衝突現場，要求警方撤退，警方發射催淚彈時更被波及。段的表現當時引來警察評議會4個職方協會不滿，斥責他放任中大學生參與暴力行為。

修改《中文大學條例》改組校董會

在親共人士就段在反送中運動以來的連番批評下，中大校董會2022年仍然通過段崇智續任校長3年，稱段獲校內各持份者支持，其續任校長的安排沿用多年，行之有效。

其後親共人士包括多名立法會議員，將段崇智續任，提升到中大管治問題，更有聲音威脅要抽起教資會給中大的撥款，並即向《中文大學條例》開刀。自由黨立法會議員兼行政會議成員張宇人，與劉國勳及鄧家彪（3人均為中大立法會議員校董），2022年在立法會提出私人草案，修改中大校董會的組成，聘任正副校長須獲得校董會四分之三校外委員通過。

3人強行繞過校董會以私人草案方式向立法會提出改組方案，引起中大校友不滿。2023年7月，曾經有過千校友聯署，促請修訂已提交的私人草案內容，要求「以校董會認為仍然合適的2016年重組校董會方案為基礎」，聯署人包括特首政策組副組長關家明、中大副校長吳樹培、前中大副校長霍泰輝、嶺南大學校長鄭國漢、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前副局長梁敬國、機管局前行政總裁許漢忠、天文台前助理台長梁榮武等人。但是其後部份人撤回聯署。

立法會審議草案期間，段崇智請病假缺席修例的法案委員會。席間多名議員批評段，質疑他是否適合擔任校長，張宇人更翻舊賬，指去年7月已經覺得段崇智有意不想議員向校董會及相關持份者講解草案，當時段放假不在港。

立法會最後在去年11月通過改例。修例後中大校董會人數由55人大減至34人，由23名校外成員與11名校內成員組成，比例由約1比1改為約2比1；立法會議員議席維持3人；校長及常務副校長須經校董會四分之三成員支持方可聘任。

吳樹培遭解僱段崇智開腔感謝其貢獻

當初有份聯署反對議員改例草案、身兼中大副校長（行政）及大學秘書長的吳樹培，在去年12月突然遭中大校董會即時解僱。當時校董會主席查逸超稱，校董會對吳能否以符合「良好管治」的方式繼續支持校董會工作失去信心。

吳樹培當時反駁，說法對他構成嚴重的不公，校董會成立的調查小組一直都沒有邀請他參與調查、答辯或提供資料，對未有機會申辯非常遺憾。

段崇智其後在中大刊物《走進中大》表示，由衷感謝吳樹培多年來對中大的貢獻，並祝願他未來一切順利。

金耀基：政治干預學術成世界醜聞

中大一連串的風波下，去年8月，中大前校長金耀基在同傳媒茶敘時，曾經就當時的中大校董會改組，指出不應該一直針對段崇智。金形容，段崇智夫婦都是很好的學者，在後國安法時期，更不應狙擊中大，用政治干預段崇智去留，如果段被「革走」，恐怕被質疑是政治干預學術，成為「世界性scandal（醜聞）」。

但是，梁振英卻回應金耀基，段崇智「在黑暴問題上的搖擺和是非不分」，並提到西方國家的知名教授、校長，在某些問題上因為被輿論追究政治上的不正確，「黯然下台的比比皆是」。作為國家領導人的梁，更強調「我主張的，是不應續聘段崇智為中大校長」云云。

林兆彬：或受政治壓力涉政治鬥爭

林兆彬分析，段亦可能是因為受到其它政治壓力而下台，例如梁振英等建制派經常攻擊他，加上段的妻子被廉政公署調查。

廉政公署2023年8月罕有公布，正調查一宗涉及中文大學一醫學中心有人涉嫌貪污案，並有傳媒流出消息指，涉事的是中大心血管基因組醫學中心，中心負責人是中大校長段崇智的太太羅聞亞。

廉署以往均是在案件有人被捕、起訴或定罪後發出新聞稿，但上述事件中，在調查時已經發稿，前所未有。廉署處理的手法，當時被資深傳媒人吳志森形容是耐人尋味，分析事件或與中大校董會改組，及校長段崇智被建制派追擊有關。他當時已經分析，如果段崇智在被狙擊下提早離職，加上校董會改組，政府就可以通過親政府校董介入中大的人事任命，甚至是發展方向和校內課程等，又認為其它大學亦會出現類似的情況。

林兆彬認為，中大近期的人事變動，嚴重影響中大的國際形象。「因為一間正常的大學不會這樣，不會經常有高層變動，校長不會經常被批鬥、成為政治風眼」，在此情況下「校長如何專心管治大學呢？」

他指，由梁振英、藍絲議員攻擊中大開始，再到修例，中大的學術自由、院校自主已經嚴重受損。「在目前『文革』氣氛之下，各藍絲都要靠鬥爭搏上位，中大、港大只是冰山一角。整個社會的深藍絲都會踢走『無咁藍』（沒有那麼藍）的人，是政治鬥爭，爭奪權力」。

段支持國安法

事實上，段在一片被親共人士的批評聲中，曾經在2020年中共人大通過國安法後，與另外4位本地大學校長聯署發聲明表示支持。段崇智治下的中大於去年2月宣布停止代收學生會會費，並要求學生會向政府獨立註冊，自行承擔法律責任。同年10月，中大學生會幹事會宣布解散。

去年9月，段崇智特地在致新生的話中，提到中大學生有社會責任，進一步了解「國家悠久的歷史及多元的現代發展」、「以開放的心」把握大灣區的機遇，更硬銷大學為學生提供了「豐富而實用的國民教育課程及活動，提高大家的國家安全意識」。當時的開學日的升旗儀式上，亦首次由中大學生組成的「國旗護衛隊」負責。

中文大學與其它香港的大學均因應《港區國安法》實施，已經加入國安教育課程。中大新增必修、計算1個學分的「認識中國」、「國家憲制秩序與香港」課程，內容涉及國安法及《基本法教育》、中國歷史、文化思想、經濟科技發展等，需要修讀方可畢業。中大隆重其事，在去年「認識中國」5堂課中，安排3堂分別由現任校長段崇智、前校長金耀基和劉遵義參與，分別講解課程特點、「中國現代化」及「中國經濟：過去、現在、將來」。

採取上述立場後，段仍然選擇提早卸任，林兆彬認為是反映「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因為段崇智在反送中運動期間，被指對學生不夠強硬，近年持續受到建制派人士針對，「藍絲鬥死黃絲之後，便開始鬥『非黃絲』」。

社會政策及公共行政學者鍾劍華：

段崇智辭職是用大學條例修訂為下台階，他並認為，當局是因為覺得段以往做得不好，現時要「秋後算賬」。

鍾舉例，2019年後警隊對段的態度相當不客氣，同時明顯有梁振英、立法會議員梁美芬、張宇人等在內的一群人「想郁佢」，「他（段）都好難做落去」，加上其得力助手吳樹培遭解僱，「做落去都無癮」。即使段幾年來有不同行動想「洗底」討好建制派，例如對學生會不客氣，亦不支持學生，甚至曾經在校內示威時報警請警察入校園，但亦無效果。

鍾劍華形容，在《中大條例》修改一事上，校董會已經被架空。

他指出，不單止中大，其它大學的校董會也改變形式，除了人事改變，政府亦有安插新的人士進入大學，「其實是國安系統進了去，大學管理層有些環節已經被架空」，認為是中央方面的政策，現時「講學術自由、院校自主無意思了」，教職員「講句說話都不敢，課堂要錄影」，並稱自己得悉現時大學有教職員被警察投訴，被紀律聆訊後解僱，亦有人因為在網上「哼幾句歌」被停職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