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7日，第24次中歐領導人會晤在北京舉行。在中共政局波詭雲譎、中共國際處境日益惡化的情形下，本次中歐領導人會晤有些新的表現，本文做三點解讀。

第一，中共黨魁主談 李強退為配角

始於1998年的中歐領導人會晤，由中共國務院總理與歐洲理事會主席、歐盟執委會主席共同主持。為甚麼這不稱為中歐峰會呢？因為國務院總理在中共內部，頂多是二把手，只有黨魁親自出面才可稱為「峰會」，這是規矩。但也因此，中歐領導人會晤成為中共總理的主場。然而，2022年4月1日的第23次中歐領導人會晤，發生了一大變化：下午總理李克強與歐盟兩巨頭談，晚上黨魁也來談一輪。這是要顯示黨魁的主導性，不過，慣例在那擺著，上陣安排在總理之後。

這一次則大不一樣：12月7日黨魁先談，下午總理李強再談。也就是說，會談的中心由總理完全轉為黨魁，實現了黨魁的「親自指揮、親自上陣」。歐盟方面的新聞稿對此也予以證實。由此可見，黨魁在「大權獨攬」的路上又邁開了一大步。這將使中共的外交系統更趨僵化。

第二，中共前倨後恭 但中歐戰略對立 只能漸行漸遠

歐盟長期對中共抱有和平轉型的幻想，視中共為重要的合作夥伴。1995年歐盟委員會出台第一份對華政策文件，中歐關係曾出現十年蜜月期。但是，中共的全球野心日益暴露，2006年歐盟委員會第六份對華政策文件開始從「競爭對手」的角度理解中歐關係，直至2019年提出對中共的「夥伴、競爭者、對手」的三重定位，但重心仍在「夥伴」上。

2020年爆發的疫情對世界戰略格局和中歐關係產生了重大衝擊。雖然，這一年在默克爾等的推動下，中歐簽署《中歐地理標誌協定》，還不顧美國反對完成了《中歐全面投資協定》的談判，可中歐分歧也尖銳起來（標誌是這年的中歐領導人會晤第一次沒有發表聯合聲明）。但是，中共志得意滿、高喊「東昇西降」，錯判形勢，對歐盟趾高氣揚，王毅居然罵歐盟「認知分裂」，這直接導致2021年中歐關係不斷下滑、競爭性與對抗性驟升，標誌性事件是雙方圍繞新疆人權問題爆發制裁戰，歐盟議會擱置《中歐全面投資協定》的審議。2022年以來，中國經濟大盤動搖，中共國際處境惡化，這時又想打歐盟牌，開始弱化立場，不斷向歐盟讓步。然而，2022年2月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中共明裏暗裏力助俄羅斯，又將歐盟推走。因此，中共想拉攏歐盟、離間歐美，實際上卻難做到。

概括而言，中歐之間的戰略對立，至少在如下方面非常突出：（1）中共信奉馬克思主義，終極目標是獨霸全球、摧毀資本主義，這與歐盟是根本對立、不可調和的；（2）美歐的跨大西洋聯盟，是建立在以規則為基礎的秩序之上的，而中共卻要修改這個秩序，瓦解歐盟和西方的整體優勢；（3）俄烏戰爭對歐盟的國際戰略產生了「決定性」影響，中共不是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去勸停戰爭，反而支持俄羅斯打仗，這是中歐關係中繞不過去的坎；（4）歐盟反對中共以武力改變台海現狀。例如，歐盟外交代表博雷利表示因為台灣「在經濟上、商業上和技術上都與我們有關」，「這就是為甚麼我呼籲歐洲海軍在台灣海峽進行巡邏，以顯示歐洲對這一絕對關鍵地區航行自由的承諾」；（5）對中共侵犯人權的關注。

正因為中歐戰略對立，無法培育戰略互信；另一方面，中共「戰狼外交」的力度和形式或會調整，但實質不會改變，這些使中歐只能漸行漸遠。本次領導人會晤後，歐盟發表的新聞稿，題為「致力於弘揚我們的價值觀並捍衛我們的利益」，就已經界定了中歐關係的走向。

第三，經貿從中歐關係的壓艙石變成了導火線

長期以來，經貿關係乃是中歐雙邊關係的動力源及潤滑劑，發展迅猛。2003年，中國和歐盟正式確立全面戰略夥伴關係，中歐貨物貿易達1,252.2億美元；2013年超過5,000億美元，十年間翻了兩番多。2019—2022年，中歐貨物貿易額由5,596億歐元增長至8,563億歐元，年均增長15.23%，其中2022年增速高達22.8%。但是，2023年發生了逆轉。根據中共海關總署數據，2023年1-11月，中歐貨物貿易累計7,163億美元，同比下降7.6%，其中中國出口4,465億美元，下降11.0%，中國進口2,578億美元，下降1.0%。這表明歐盟的「去風險」策略取得了一定的進展。

另一方面，中歐經貿方面的矛盾日益突出，至少有：（1）中國加入世貿組織15年過渡期結束後，歐盟不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2）歐盟與中國的貿易「非常不平衡」，2022年歐盟貿易逆差近4,000億歐元；（3）中國的營商環境的惡化，中國歐盟商會最近的一項調查顯示近三分之二的受訪者表示在中國做生意變得更加困難，這一比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高，同時歐洲企業也擔心中國的發展方向；（4）因為中共政府的巨額補貼人為地壓低了價格，全球市場現在充斥著更為廉價的中國電動汽車，歐盟對來自中國的進口電動汽車展開反補貼調查。因此，9月25日，歐盟委員會執行副主席、歐盟貿易專員瓦爾迪斯‧東布羅夫斯基斯在清華大學發表的演講中說，中歐關係處於「十字路口」，中國（中共）更加政治化的商業環境和不公平競爭，迫使歐盟做出強硬回應。

而在這次中歐領導人會晤中，歐盟在承認歐盟和中國互為主要經濟夥伴的同時，向中共強調：（1）以公平競爭環境和互惠互利的方式實現更平衡的經濟關係的重要性；（2）歐盟期待中方採取更具體行動，為歐盟投資者和出口商改善市場進入和投資環境；（3）歐盟旨在完全遵守世界貿易組織的規則，透過解決特定部門的關鍵依賴性來增強抵禦能力。由此看來，中歐在經貿問題上的較量將是激烈的和長期的。

結語

雖然雙方都有緩和關係的願望，中共還做了一些讓步（例如12月1日起對法國、德國、意大利、荷蘭、西班牙等歐洲5國實施單方面免簽入境政策，解除了對立陶宛的大部份經濟制裁），但是中共對歐盟的核心關切仍置若罔聞，使得本次中歐峰會更多的是交鋒和互探底牌，雙方不僅沒有聯合聲明，歐洲理事會主席米歇爾還提前一天返歐。對中共而言，如何處理中歐關係仍是巨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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