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遏制瓦格納僱傭軍針對克里姆林宮的叛亂過程中,俄羅斯總統普京表現得優柔寡斷,暴露了莫斯科的裂痕。這種裂痕的延伸,很可能由於莫斯科失去對瓦格納私人軍隊的控制,而影響到中共在某些地區的利益,並由此在「友誼無上限」的中俄之間造成斷層。
重返非洲的瓦格納集團特許經營和安全業務的復甦和擴張,將危及中共「一帶一路」倡議,及其在非洲的利益和人員的安全。這可能促使中共加強地區威脅評估和安全成本投入。
7月20日,英國廣播公司對一段音頻資料分析後,確認是普里戈任的話音,在這段疑似接受非洲媒體的採訪中,普里戈任表示,瓦格納在非洲的事務沒有減少、也不會減少。他說,瓦格納將繼續在已經或即將開展的工作中與所有國家合作。如果任何地方需要打擊幫派和恐怖份子,瓦格納集團將在簽署合同後立即執行這些任務。
普里戈任的言論與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相呼應,拉夫羅夫表示,儘管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但瓦格納和俄羅斯仍將留在非洲。
7月21日,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在阿斯彭安全論壇上表示,瓦格納僱傭軍目前沒有在烏克蘭作戰。但他們可能正在為非洲聚集力量。
這對於中共在非洲的利益來說,可能不是甚麼好消息。自2003年以來,中國對非洲的直接投資一直在增長,從2003年的7,500萬美元增加到2021年的50億美元。中共在尋求莫斯科的安全保證的同時,在非洲開展業務的中國保安公司也在迅速發展。雖然海威、華信中安、崑崙和先豐等中國保安公司在埃及、肯尼亞和烏干達等相對安全的地區開展業務,但更多的中國保安公司正在更加複雜的環境中擴大業務範圍。但是,這些公司的共同特點是不配備致命武器,不能直接參與任何武裝行動,需要依靠當地組織或政府提供武裝保護。
普里戈任流亡白羅斯以後,瓦格納25,000多人的軍隊中將有相當一部份充實到非洲,在新的管理層領導下擴大特許經營業務。這對中共在非洲的利益來說,意味著災難,原因是在瓦格納私人軍隊的背景下,中共將失去在非洲利益的安全環境。在那些地方與瓦格納軍隊的任何衝突,中共都沒有勝算。
西方官員在阿斯彭安全論壇上表示,瓦格納武裝叛亂後,普京受到俄羅斯精英的質疑。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威廉伯恩斯7月20日說,叛亂激活了更深層問題,涉及到普京的判斷、他對事件的態度以及他的優柔寡斷。他說,「根據我的經驗,普京是一個報復欲極强的人。如果普里戈任能夠逃過懲罰,我才感到驚訝。」
在致命的36小時武裝叛變發生之前,普里戈任就在他的Telegram頻道中提到,一旦完成在烏克蘭的工作,他就要退休,然後到非洲去。現在看來,這可能是普里戈任最好的逃生方案了,因為瓦格納軍隊為非洲多個地方政權提供安全保護,如馬里和中非等國,他們在那裏如魚得水。
2017年,瓦格納集團就為蘇丹前總統奧馬爾巴希爾提供了安全和後勤支持,以換取鑽石開採特許經營權。現在,作為蘇丹快速支援武裝部隊,瓦格納繼續駐紮在達爾富爾,其經濟來源仍然依靠採礦特許經營權。
在中非共和國,俄羅斯軍事顧問和瓦格納僱傭兵通過獲取大量鑽石和黃金礦藏維持開銷。2019年,同樣的商業模式被複製到莫桑比克,瓦格納通過提供反叛亂力量換取資源開採權。同樣,馬里政府於2021年與瓦格納集團簽訂合同,打擊薩赫勒地區的極端主義團體,也是用資源換取合作。
與在烏克蘭當炮灰相比,瓦格納的僱傭兵在非洲的命運截然不同,他們中的一些退伍軍人的職業經驗得到利用。瓦格納部隊很有可能在新的管理層控制下擴大非洲業務。在非洲,瓦格納集團得益於政治不穩定、自然資源豐富、武裝對抗強度低等多種因素。
同時,不管普京多麼想除掉普里戈任,只要後者繼續掌握駐非洲瓦格納軍隊的控制權,普京可能就不會把他怎麼樣。普京不能因此與瓦格納對立,進而失去非洲的寶貴資源,以及對中東特別是伊朗的影響力。莫斯科需要保持瓦格納集團主子的形象和溝通渠道的暢通。莫斯科仍然認為非洲是一個可以投射力量並從豐富的自然資源中獲取利益的地區,它不太可能放棄經濟利益和對地緣政治產生影響的機會。
全副武裝的瓦格納僱傭軍在非洲攫取資源並非史無前例。非洲大陸一直保留著僱傭軍的記憶,例如南非的「執行結果」(Executive Outcomes)公司,通過武力影響了安哥拉和塞拉利昂的命運。現在,非洲的情況將變得更加複雜。瓦格納集團只是爭奪安全服務市場的競爭者之一。非洲已成為準軍事組織、僱傭軍和私營軍事公司的樂園,所有這些組織都擁有全副武裝的軍隊。
顯然,中共在非洲的利益遇到了安全問題。普里戈任和他的私人軍隊大舉返回非洲,以及普京與瓦格納之間複雜關係,使這些問題更加難以解決。雖然俄羅斯多家私營軍事公司正在探索為中國海外資產提供武裝服務的機會,但需要解決很多問題。比如中共要獲得瓦格納的武裝服務,一定程度上要看中共能否擺平中、俄及瓦格納之間一系列複雜關係,並獲得與瓦格納直接談判的機會。
實際上,普里戈任的叛變,可能已經斷絕了他們與中國公司未來任何潛在的合作機會。
十幾年前,中國保安行業曾嘗試仿傚美國私營軍事公司黑水國際(Blackwater Worldwide)的模式。隨著中美關係的疏遠,黑水模式在中國私營保安行業的示範性早已變得無關緊要。現在,中共那些沒有武裝的保安公司,已不是有沒有競爭力的問題,而是能否生存的問題。這是否會促使中共改變在非洲安全事務的策略,而加入危險的武裝組織的競爭呢?中共有可能正在試圖改變這一現狀,將其保安公司演變成像瓦格納集團那樣的私人軍隊,這可能也迎合了中共想更多地參與地區安全事務的意願,比如習近平的「全球安全倡議」。但是,中共在解決這個問題上,存在一個無法逾越的政治障礙,那就是槍桿子交給誰的問題。
中共害怕其暴力壟斷及其政權受到威脅,限制私營保安公司獲得武裝,使他們只能依賴當地或國際機構的武裝警衛。這相當於在體制上自廢武功,中國的保安公司主觀上也不願意參與真刀真槍的軍事遊戲。
憑中共的膽量和心胸,就算有能力的中國保安公司可以填補這一空白,在中國也不可能產生類似瓦格納式的私人武裝。特別是在瓦格納的叛亂進一步證明了中共的擔心以後,這種可能性就更不存在了。
然而,不能排除中共軍隊經過包裝以後,以私營軍事公司的形式將足跡擴大到海外的可能。但是,這種中共國有或黨權控制下的假私營軍事公司,將難以擺平牽扯到中共的外交與政治問題,並因此而很難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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