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我飛台灣就醫，做膝關節置換手術。抵達台灣當天接到朋友傳來照片，姚文田2月27日刑滿出獄，第二天朋友陪同下回到香港，和妻子姚太團聚。

聽到這個消息，我百感交集。因為姚文田入獄時已是古稀之年，72歲，百病纏身，刑期長達10年，到他刑滿應該已80耄耋之年，因此一直擔心他是否能活著走出監獄。尤其是看著比他還年高兩歲的太太，頂著一頭白髮，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舟車勞頓，常隻身一人從香港過境去東莞監獄探望丈夫，更是令人心酸。嗚呼，上天於這對善良老人何其殘酷！

他們有一個兒子姚勇戰，曾因八九民運時在上海領導學運被捕，獲釋後回到香港，後來赴美讀書，自此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恐怕是與香港政治形勢的巨變有關。所幸，香港有許多朋友關心這對老人，特別是姚太教會的朋友和民主同道們。姚文田在老共監獄，大家無能為力，於是盡可能把關愛給予他太太，給予姚太精神上許多支持。這方面我所知甚多，也就不一一細說了。

因出版政治書籍得罪政權而獲罪，姚文田一案早於銅鑼灣書店事件，可說是首宗香港出版人因言獲罪的文字獄案件。

姚文田是我四川同鄉，為人熱忱，是一個滿懷民主理念的退休工程師。退休後他本來可以安享餘年，但卻跑去辦出版社，而且不是為了賺錢，是為了傳播民主理念。有的人辦出版社專門出好賣錢的政治八卦書圖利，但老姚出書以政論為主，他是為了帮人表達政治異見，比如北京流亡學者張博樹有關中國民主轉型著作、香港政治評論家桑普的政治評論集、中共體制內異議人士李銳、胡績偉和謝韜合著的《胡耀邦與中國政治改革——12位老共產黨人的反思》、封從德的《六四日記》、余杰的多本著作等等。姚文田還幫筆會出過20多本書。

2013年10月姚文田被人誘騙到深圳被捕，罪名是「非法攜帶違禁物品」，即普通走私，但所有人都知這是莫須有的罪名，姚文田被捕的真實原因是欲出版批評中共領導人的書籍，中共方面阻擾，但他不聽招呼。判得那麼重也不是一個普通走私罪可以解釋的。大家都知道，在中國毒奶粉事件發生後，出現大量走私集團僱用香港大爺大媽帶貨奶粉、藥品、食物走私到深圳，後來發展到大量走私手機、電腦等。在最近羅湖海關的上水一帶，帶貨走私的甚至公開集結，人多貨多到以至於阻塞交通要道，為當地社區帶來各種社會問題，但當局對這些公然走私的集團頭子卻視若無睹，直到引起民眾抗議，當局才有所回應，但也從無聽說有人因此獲判重刑。究其實，姚文田是因言論出版而犯禁，是政治犯。姚文田或許可能是香港最早因言論出版自由受迫害的政治犯。

因為是政治犯，羈囚後監管很嚴。姚文田患有心臟病、哮喘病、慢性心房纖顫、腰椎間盤突出症、骶管小囊腫、前列腺增生症等多種疾病，曾在獄中5次昏迷過去，因而長期囚禁在東莞監獄醫院。這種年老多病的犯人，當局一般嫌累贅，會容許保外就醫，但家人多次申請，均被拒絕，甚至求助港府，也無下文。到2019年國慶70周年大赦，此次大赦規定九類人可特赦，姚文田剛好在第六類之列。第六類是年滿75周歲、身體嚴重殘疾且生活不能自理的犯人。這年姚文田已78歲，早已不能自理。很多人都認為姚文田應該在特赦之列。但是東莞監獄上報特赦名單時，甚至沒有把姚文田的名字報上去。連上報的資格都被剝奪，當局對政治犯有多殘忍可想而知。

十年監禁讓這位古稀老人飽受身心折磨。在他獄中最後3年，因新冠疫情，中港兩地封關，連妻子的偶爾獲准的短時探監也被迫中斷，姚文田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與親人音信斷絕，後來才獲准偶爾的視頻通話，但也有諸多限制。在新冠疫情的陰影下，又音信隔絕，姚文田的狀況曾讓家人憂心如焚。

現在姚文田終於活著走出監獄，我為他高興，也為他不離不棄的妻子高興，終於苦熬到夫妻團圓的一天。但老人十年牢獄之災留下的身心創傷還需要時間和親友的陪伴安慰和鼓勵，才能痊癒。在此希望姚文田兄能好好休息，調養身體，平安享受自由的生活。◇

（本報專欄作家所提出的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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