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睎乾：国安法官暗諷中共是賊嗎？

羊村繪本案在9月10日判刑，国安法指定法官郭偉健——即那個曾讚揚連儂牆斬人兇徒有「高尚情操」的官——在宣判刑期前，離題講了三大段個人感想，第一句是這樣的：

「被告，你們快出獄了，但我要問：你們什麼時候才離開思想的監獄呢？」（Defendants, you are going to leave custody soon, but my question to you is: when are you going to leave the prison of your mind?）

讀判詞（注1）而看到「prison of your mind（思想的監獄）」這幾個字，實在嚇了一跳，難道郭偉健也認同自己在審「思想罪」？當然我是想多了。郭偉健真正想說的，是批評被告的兒童繪本，並無根據事實去記錄社會事件，讓我節譯一段法官的感想：

「你們真的在繪本如實記錄事件嗎？書中羊村無疑指香港，狼村則指中华人民共和国（⋯⋯）你們有確實把真相告知孩子嗎？能否解釋一下，你們何不跟孩子說，羊村（即香港）本來是狼（即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只是被牧羊人透過軍事入侵而奪走呢？何不告訴孩子牧羊人離開村莊的原因？何不告訴孩子，牧羊人必須把羊村歸還給狼，因為他們已無權再保留它呢？」

由於繪本沒提及郭偉健所講的「真相」，郭從而質疑被告不夠誠實。但連續問了三次「why you didn’t tell」的郭偉健，如果真的這麼有求知慾，那他有沒有讓眾被告當場解釋呢？當然沒有。可見郭偉健的提問，也不是為了尋找真相。

我不是繪本作者，沒資格代她們回答，但我跟郭偉健一樣看過繪本，只是從未想過作者有需要由鴉片戰爭講起，才算「如實」記錄事件。若要這麼認真，上溯十九世紀歷史，中國事實上是把香港島和九龍半島都割讓了給英國，絕對有權不歸還給「狼」。

郭偉健可能會說，這是通過「military invasion（軍事入侵）」而搶來的土地，什麼南京北京條約都無效。是嗎？那我也想問郭偉健：「能否解釋一下，你何不跟孩子說，中華民國奪走大清的土地，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奪走中華民國的土地，一樣是透過非法的武力呢？何不跟孩子說，中共入主大陸後，在大躍進、文革、六四害死多少人呢？」

繪本的主題，由始至終是「邪惡」欺壓「善良」，並非「羊村二百年歷史」，所以根本沒必要講「土地屬誰」這些多餘背景。讀郭偉健的判詞，我最震驚的是：他一味強調羊村是屬於狼的，卻從未質疑「狼是邪惡」這一重點，潛台詞似乎是：你在自己的家中，只要能證明房子是你的，那就如何作惡也沒問題了，對不對？

郭偉健非但沒否認狼是邪惡（他明知「狼」代表中共啊），更在最後一後感言說漏了嘴，把中共比喻為「thief（賊）」：

「不管你們如何看待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和香港特區政府，說香港分離於中华人民共和国，在道德上也是錯的。比方說，如果你對另一個人，例如一個賊吧，有不好的印象，且確信這印象反映真相，那代表你有權拿走他的財產嗎？」

（It is also morally wrong for you to say that Hong Kong and PRC are separate, no matter how you perceive the PRC, the Central Authorities and the Government of HKSAR. For instance, if you have a bad impression of another person, such as a thief, and you have no doubt that your impression represents the truth, does that give you a right to take away his property? ）

從整段話的脈絡看，郭偉健口中的「賊」，不就對應上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和香港特區政府」嗎？我十分同意郭官所言，即使對方是賊，你也不能打劫他啊——因為賊很可能會向你揮棍或開槍。

注1：https://legalref.judiciary.hk/....../DCCC000854B_2021.doc

附錄

楊逸意法庭陳情書(全文附英譯）

香港言語治療師總工會前副主席

2022年9月10日

https://bit.ly/3L6g3bG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馮睎乾十三維度」Patreon

（編者按：本文僅代表專欄作者個人意見，不反映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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