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紐約唐人街的滙豐銀行門外，客戶們大排長龍，都等著把保險箱裏面的東西取走，因爲美國東海岸的滙豐銀行很快就要變更爲Citizens Bank，美國公民銀行了。在今年5月時，滙豐就宣布要撤出美國，專注發展亞洲，尤其是中國市場。看來在美中博弈中，滙豐還是把在中國的業務看成是最肥的一塊肉了。
一向以「溝通中西橋梁」而自居的滙豐，隨著美中對抗的加劇，這兩年頻頻被捲入到了地緣政治的爭鬥中，同時遭到了美中兩方的譴責。面對兩邊不討好的境地，這個腳踩兩條船，156年不倒的、規模最大的歐洲銀行，如今也不得不選邊站了。
那麼，在美中脫鉤之際，滙豐為何選擇中共？而對習近平提出的「共同富裕」，滙豐CEO稱其為「巨大機遇」，這又是怎麼回事？今天我們就來聊聊這些話題。
早前，媒體已經報道，滙豐將退出美國零售銀行業務，出售或關閉在美國的大約150家商業銀行分行。公民金融集團旗下的公民銀行Citizens Bank，已經同意收購滙豐銀行在美國東岸的銀行業務，包括80家分行。而國泰萬通金控旗下的國泰銀行（Cathay Bank），也已經同意收購滙豐在西岸的業務，包括10家分行。
這個交易，預計將在2022年第一季度完成。滙豐銀行將保留二十幾家分支機構，將它們轉變為「理財中心」，繼續服務高淨值的國際客戶。滙豐還提到，仍會滿足客戶在當地教育、置業、資產配置等業務需求，也會協助越來越多居住在美國的亞洲客戶，尤其海外華人及印度人士，把握其原居住地以及亞洲的機遇。
根據官方發布的財報來看，滙豐這幾年來，虧損額連年遞增，大部份利潤都來自亞洲。看來，在亞洲起家的滙豐，在美國市場上努力了40年後，還是要把業務重心轉回亞洲。
遵守美國法律 得罪中共
大家看到，這兩年來，滙豐一直風波不斷，而最早起因，就是孟晚舟事件。
華為副董事長兼首席財務官孟晚舟，2018年12月在溫哥華國際機場被捕。美國指控孟晚舟欺詐，要求加拿大將其引渡去美國。今年8月18日，此案的最後一輪聽證落下帷幕，加拿大法官宣布，將在10月21日宣布最終裁決。
美國控告孟晚舟的主要證據之一，就是滙豐銀行提交的一份PPT演示文件。2017年，滙豐和法院指定的內部監察員，向美國聯邦檢察官披露了華為和伊朗交易的細節，並且把孟晚舟在2013年會議上提供的幻燈片（PPT）作爲證據。之後，美國檢察官控告孟晚舟和伊朗有非法商業往來以及欺詐罪。也是在這一年，滙豐單方面終止了與華為長達20多年的所有業務往來。
這件事，讓中南海非常震怒。據《華爾街日報》報道，時任滙豐銀行的行政總裁範寧（John Flint）曾爲提交PPT的事情向中共駐英國大使道歉。而在2019年8月5日，銀行董事會以降低成本不力為由，解僱了範寧。
幾天後，先是滙豐大中華區行政總裁宣布辭職，然後是，滙豐銀行亞太區的首席風險官宣布會提早退休。這樣一來，短短10天內，就有3名高管相繼離開了滙豐銀行。據說，因爲孟晚舟事件惹得中共不高興，滙豐不得不讓這些高管頂罪背鍋。
除了人事變更之外，在2019年年底，中共還對滙豐銀行採取了報復措施，法廣曾經報道，多個和中國國企有業務往來的大型國際公司，不能再通過滙豐銀行進行交易，而據說，相關命令是來自中共高層。
另外，從2019年9月，中共官媒就多次提到，北京很可能會把滙豐列入「不可靠實體」清單，滙豐股價還因此一度大跌。而滙豐也自然是擔心失去中國業務，於是，為了挽回中國市場，滙豐低頭了。
遵從中共 遭美歐譴責
2019年，在香港反送中運動期間，滙豐取消了「星火同盟」的銀行戶口，「星火同盟」帳戶上的資金，是來自於市民的捐款，並用於支援示威被捕人士的訴訟費用。
2020年6月4日，滙豐亞太地區首席執行官王冬勝，簽名支持香港國安法。據《金融時報》報道，王冬勝是中共政協委員。在孟晚舟被捕之後，王冬勝在修復滙豐和北京的關係上，發揮了重要作用。
但是，滙豐表態支持香港國安法的行為，卻立刻受到了英、美政界的批評。當時，還是美國國務卿的蓬佩奧（Wayne Pompeo）表示，王冬勝向中共展現忠誠的行為，不會為滙豐換來多少尊重，北京只會繼續將滙豐當作壓迫英國的政治籌碼。隨後，英國外相藍韜文（Dominic Raab）點名批評滙豐銀行，為私利犧牲香港人的人權。
去年8月，香港壹傳媒創始人黎智英被警方帶走，罪名是涉嫌違反香港國安法。壹傳媒的高管馬克·西蒙（Mark Simon）披露，滙豐銀行凍結了黎智英的個人賬戶、以及他名下企業的賬戶，西蒙自己的個人和信用卡賬戶也被凍結。
之後，蓬佩奧再次發聲明批抨滙豐，指滙豐限制了黎智英、馬克·西蒙等人的賬戶，但卻仍然保留著那些被美國制裁的中共官員的賬戶。
彭博社曾報道，與滙豐銀行不同，其它跨國公司，如花旗銀行、渣打銀行等都對香港的客戶進行審查，避免違反美國對中港官員發出的制裁令，即便是中國最大的那些國有銀行在香港的分支機構，也都盡量不違反美國的制裁令。
2020年底，滙豐又凍結了流亡在外的香港前民主派立法議員許智峰（Ted Hui）的銀行賬戶，還有「好鄰居北區教會」（Good Neighbor North District Church）牧師的賬戶，好鄰居北區教會，曾經和香港的民主派抗議者合作。
彭博社說，香港國安法實施以來，美中關係急速惡化，雙方針鋒相對地採取制裁措施，局勢越來越緊張。而滙豐銀行，一直在這種高壓下踩政治鋼絲，滙豐銀行在歐美業務疲軟之際，轉向中國尋找增加利潤的新來源。有評論說，近年來，滙豐想吃盡中美兩邊的利益，最後卻落得「左右不是人」的後果。
美中脫鉤之際，跨國公司可能被迫要在美中之間選擇陣營，那麼美國和中國，哪個市場更重要呢？
為利益 滙豐倒向中共
對於陷入中西方地緣政治漩渦中的滙豐，一些美國和英國政界人士，都敦促滙豐對中共採取反對立場，但滙豐的CEO祈耀年（Noel Quinn）拒絕這樣做，他表示自己是銀行家，不是政客。
對於香港日益嚴重的管控環境，9月1日，祈耀年在接受彭博社採訪時表示，國際銀行的其中一項工作，就是遵守當地複雜的法律，雖然複雜程度增加了，但是他會像目前所做的那樣去應對，並會繼續下去。
另外，對於中共推行的「共同富裕」，祈耀年則說，這是一個不容錯過的大好機會。爲甚麼呢？祈耀年認為，這時候，人們會開始考慮理財產品、保險和投資產品。他稱之為「巨大機遇」。
不過，祈耀年並不打算將滙豐的總部搬離英國，而他自己也並沒有去中國的計劃。撤離美國後，滙豐準備向中國的財富服務領域注資數十億美元。滙豐還預計在未來的3到4年內增聘3,000名財富管理人，而目前滙豐已經僱用了600名財富管理人員，希望幫助這些中國新富裕的人群「管理自己的資金」。
祈耀年在去年3月接任滙豐執行長之後，一直試圖把業務重心轉向亞洲。而近年來，一直在虧損的滙豐，大部份利潤也都來自亞洲。據2020年的財報顯示，滙豐在亞洲市場的稅前利潤為128.32億美元，同比減少30.52%，貢獻了滙豐幾乎所有的利潤，遠遠領先於其它市場。
滙豐在歐洲、拉丁美洲的市場分別虧損了42.05億美元、3,700萬美元，而中東及北非市場稅前盈利同比暴跌99.18%，北美洲利潤則下挫了78.1%。
截至去年12月底，滙豐亞洲區的客戶賬戶價值達到7,624億美元，其中香港市場的客戶價值高達5,315億美元，佔比為32%，相比之下，滙豐在英國、北美市場的客戶價值佔比則分別是30%、11%。
作為滙豐的大本營，香港市場歷來都是滙豐亞洲區的重中之重，利潤貢獻佔比更是持續攀升。去年，香港市場同期稅前利潤82.07億美元，同比下跌37.16%，但是，依然貢獻了滙豐將近94%的利潤。另外，亞洲也是增長速度最快的市場。
觀察者網提到，滙豐在財報中還特意提到中國內地，稱將進一步擴展中國內地的數碼財富管理業務，增聘超過350名的財富管理人員，並且會將業務加快擴展到北京、上海、廣州、深圳和杭州等五個城市。
滙豐如此鍾情於中國大陸的發展，想來，這與它的股權變動多少有些關係。路透社在去年9月時曾經報道，中國平安當月曾斥資大約3.05億港元買入了1,080萬股滙豐控股，取代了全球最大的資產管理公司貝萊德（BlackRock），成為滙豐最大的單一股東。外界從滙豐近期的政治和商業決策中也能看出，滙豐在這場對抗中選擇了哪一方。
前不久，看到網上一篇文章，標題是：「滙豐銀行：成也中國，敗也中國？」文中說，若回眸歷史，就不難發現，滙豐的發跡以及遭遇的種種麻煩，都和中國有關。這看起來，確有幾分耐人尋味。＠
策劃：財商經濟研究所
撰文：財商經濟研究所
剪輯：曲歌
監製：文靜
粵語配音：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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