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冇搞錯】又一招「黑虎掏心」？

《有冇搞錯》。6月17日。

今天凌晨，香港警方拘捕了香港《蘋果日報》五名高層管理人員，然後再出動大批人員搜查《蘋果日報》。被抓的包括壹傳媒總裁張劍虹、營運總裁周達權、《蘋果日報》副社長陳沛敏、總編輯羅偉光和蘋果動新聞總監張志偉。

去年8月，香港警方曾經大規模搜查《蘋果日報》大樓，並且以違反「港版國安法」等罪名，拘捕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和他的兩名兒子。周四香港警方採取行動的理由，是指壹傳媒和《蘋果日報》涉嫌違反國安法第29條「串謀勾結外國或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罪」。

星期四，港警出動超過百名警察，封鎖了《蘋果日報》大樓，所有進入大樓的職員及人士均須登記身份證及職員證，亦被要求提供電話及地址等個人資料。所有編輯和記者的電腦等所有資料都被暫扣並搜查。《蘋果日報》的報道說，記者被要求離開採編部，有員工放在辦公桌上的電話（估計是手機），在警方搜查期間的8點左右，有「被上線」紀錄。意思就是，有警方人員打開了這個手機，可能是查詢手機內的資料。

香港新聞處說，港警也搜查了五名被捕人員的住所，而警方行動的目的，是「為一宗涉嫌違反國安法的案件進行搜證」。除此之外，香港警方也凍結壹傳媒下屬3間公司的資產，包括《蘋果日報》、蘋果印刷及AD INTERNET COMPANY，共涉及1,800萬港元。

香港國安警察說，《蘋果日報》2019年以來，刊登過數十篇文章有「呼籲外國制裁中國及特區政府」的內容。而被捕的5個人，都是公司的高層，所以他們對文章的內容風格及方針「責無旁貸」。港警也表示，不排除再有人會被捕。

這是香港實行國安法之後最大的一個針對傳媒的行動。

三天之前，目前被關在監獄的黎智英，還獲得了共產主義受害者基金會頒佈的「杜魯門-列根自由獎」。基金會主席 Andrew Bremberg說，世界應該支持香港這個「自由燈塔」，不要讓如黎智英這樣的人，成為共產主義的受害者。

黎智英十多歲的時候，從廣州偷渡到香港，後來做服裝生意起家，早年和中國大陸官方的關係良好。他的服裝公司佐丹奴，最早是和華潤合資的，廠房也設在大陸。但在1989年六四事件之後，黎智英和中共基本完全決裂。最早創立了《壹周刊》，後來再創立《蘋果日報》，兩個媒體的立場都是堅決反共。黎智英不僅辦媒體，也自己寫文章，甚至在文章中還曾經指名道姓地用粗口罵中共當時的領導人。

「六四」之後，黎智英出錢幫助過一些反共媒體，後來乾脆自己辦媒體。作為一名成功商人，黎智英的第一個媒體是《壹周刊》。以前香港有個說法，如何想要害人，就勸他辦雜誌。尤其是新聞周刊，基本上所有的新聞周刊都虧大錢。

《壹周刊》最早的時候聘用一批媒體人，所以一小段時間內，《壹周刊》也是虧本的。後來黎智英自己跳進去管理《壹周刊》，聘用的管理人員都是商界的精英，而不是媒體業精英。《壹周刊》完全改變了新聞人辦報的傳統，採用客戶第一的商業原則，讀者想看甚麼就寫甚麼，甚麼新聞刺激熱鬧，就寫甚麼。說實話，《壹周刊》寫過不少好文章，但也有很多唬爛和忽悠的文章，有時也相當不負責任，這些在媒體行業裏面引起很大爭議，但是卻取得了商業上的成功。

隨著「九七」逼近，反共的或者是害怕共產黨的商人跑掉了，或者是變得低調了，結果黎智英反其道而行之，正式創刊《蘋果日報》。這個決定，讓很多人非常意外。《蘋果日報》也採取了《壹周刊》的策略，也同樣相當成功，很快成為香港最暢銷的報紙。和《壹周刊》一樣，《蘋果日報》的很多做法也引起非議，比如「狗仔隊」，這種揭發隱密的路線，惹得很多人生氣，但卻滿足了讀者的需要。狗仔隊後來被其它媒體引用，甚至西方有些媒體也使用了同樣的路數。

商人辦報成功，不論傳統新聞人怎麼看，但確實造成了很大影響。尤其後來「蘋果動新聞」，可以說是短片的鼻祖，後來抖音也好，頭條新聞也好，都可以看到蘋果動新聞的一些影子。

不管如何，《蘋果》最大的特點是堅持反共立場，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所以，在「雨傘運動」和後來的「反送中」運動中，《蘋果》都發揮很大作用。除了傳媒的作用，黎智英本人當然也是深度參與香港政治，捐款給香港泛民黨派。

又有錢，又有媒體，這是中共專制體制最害怕的反對派。所以黎智英被港共稱為「亂港四人幫」之一，他和《壹傳媒》及《蘋果日報》，成了中共治港系統的頭號敵人，全力打擊。過去七八年，這種打擊主要還是撤廣告，私下威脅生意合夥人，但從去年開始，這種打擊已經直接上升到毫不掩飾的階段。

2019年夏天，黎智英去了華盛頓，見了不少美國政要。當時我還採訪了一次他在華盛頓智囊的活動。我記得他在講話中，十分清楚明白地表達不支持「港獨」，但理解香港年輕人為甚麼會有港獨的訴求。他也呼籲美國政府不要在經濟貿易上制裁香港，他認為外部世界在經濟和貿易上對香港的支持越多，香港的經濟對中國的依賴就越少，才有更大的力量去反抗中共。所以他認為，美國應該給香港更多的經濟和金融優惠。

所以，當我看到香港國安警察對《蘋果日報》和《壹傳媒》的新指控之後，稍微有點意外，有點，不多。因為黎智英2019年去美國，是呼籲美國不要制裁香港經濟貿易和金融的，他甚至不支持美國對香港封鎖高技術。

國安警察指責《蘋果日報》發表文章，呼籲經濟制裁中國和香港，所以是「勾結外國勢力危害國家」。我知道黎智英不贊成經濟制裁香港，但不知道他是否贊成制裁中共，我估計他是贊成的，但沒聽他說過，也沒看過他寫類似文章。《蘋果日報》上有文章呼籲美國制裁香港或者中共，大概都會是專欄和評論文章，從媒體角度上看，這個算是「文責自負」的範疇，因為是作者的觀點和態度，並非造謠或作假，所以通常文字編輯不會刪改或者拒絕刊登。

而且說的是自2019年以來，那是把國安法實施以前的都算在內了，就追溯既往了。

這個國安法，要追溯多久呢？1989年發生的事情應不應該追溯？那時候現在香港建制派裏面的很多人都罵過中共，甚至表態反對過「一黨專政」，包括梁振英和譚耀宗。又或者，這個追溯要不要追到五六十年代，那時候大批地主右派資本家逃離大陸，媒體每天都有控訴共產黨，痛罵一黨專政的文章。

可能很多人說不會，因為那時針對的是毛澤東、鄧小平，但是否能夠這麼樂觀，我很懷疑。因為是否會追究追溯，其實關鍵不是針對誰，而是中共到底向左的極端走多遠。文革中，追溯祖宗十八代的事情多得很，連2500年前的孔子都遭殃，都被追溯。左派真實的左起來，誰也擋不住。

我們回到現實政治。最近美國頻頻發招，G7開完後，又有北約峰會、美歐峰會，再加上美俄峰會，所有這些招數的矛頭都針對中共。過去兩周，中共方面的態度有變化，強硬的話說少了，動作也少了。但從前天開始，整個風向又變了，大批軍機又出動了，香港這邊，動作也就更加粗暴兇猛了。

我估計北京大致有了如何應對新局面的新精神了，新精神看起來還是舊的辦法。就像是武俠小說裏面的人物，不管對方如何出招，他反正就是一個「黑虎掏心」，只管打過去就是了。沒有最強硬，只有更強硬。

前幾天中聯辦主任駱惠寧講話，引述習近平的話說，對危害國安、香港繁榮的行為，該出手時必出手，一出手就必到位，對於一些危害國家安全的外部勢力，「該反制就堅決反制，給他們一點教訓。」

現在不是一點教訓，而是抄家滅族，一棍子全打死了。這是中共體制的另一大特點，執行命令寧左勿右。一個人走路，寧左勿右，最後的結果就是在原地轉圈，走不出去了。

政治學裏面定義共產專制體制，以前有經濟和政治兩方面。經濟國有，政治壟斷。但後來共產黨也搞起了私有制，但為甚麼仍然斷定它是共產黨體制呢？主要的觀察基點就是媒體，這個涉及到資訊自由的問題。通常而言，最先獲罪的也一定包括一批媒體的新聞人。一旦媒體受到全面打壓，整個社會體制的性質就徹底改變了。壹傳媒和《蘋果日報》的遭遇，再一次證明香港這個一國兩制已經走樣變形，根本就不存在了。

駱主任講話中認為，國安法在香港執行一年，沒看到經濟受損，沒有外國資本撤走，所以是完全正確，沒有問題的。但實際上這只是幻覺，最近歐洲召開的這幾個峰會，算是形成針對中共的共識了，招數會一個一個地放出來。

大型海嘯來臨之前，往往都是海面平靜，海水甚至還後退，露出很漂亮的海灘，但緊隨其後而來巨浪鋪天蓋地，可能是毀滅性的。香港現在的情況其實類似，國際局勢的影響，對香港可能難以想像。因為那個海嘯的目的不是香港，而是中共，但香港既然綁定了，那可能就玉石俱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