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蔣經國總統的一生中,面臨過許多的考驗,在年輕時留學俄國十二年的試煉,日後在抗戰期間的江西主政、組訓青年軍,戰後深入敵營與蘇俄談判,他都憑藉著個人長期歷練的智慧化險為夷。1975年,父親蔣介石過世,雖然生死是任何人都無法避免的命運,但對蔣經國而言這是一種無從形容的損失,他傳記中自述這一年是人生中「最長的一年」,然而也在這一年,他對於生命有了更深的體悟……
1975年4月5日清晨,蔣經國前往士林官邸,向父親蔣介石請安,當時蔣介石面帶笑容對他說道:「兒昨晚睡眠如何?」蔣經國回答:「睡得甚好。」
隨後他向父親談到今天是清明節,還有張柏苓先生百歲冥誕的事情。要離開時蔣介石說道:「你自己以後要多休息!」蔣經國聽聞這句話後,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一整天心裏都有所不安。
當天參加張柏苓先生的紀念會後,蔣經國到觀音山附近掃墓,那一天因為清明,人車擁擠,所以他下車步行,沿途與民眾互相招呼問好,並在八里搭乘渡船到關渡。途中又與同船旅客閒話家常。上岸後,他再乘車到士林官邸再度向父親問安,當時已經是下午4點,父親蔣介石身體略有不適,仍囑咐他說:「早點回家休息。」未料這是二人最後一次對話。
到了晚上8時半,蔣介石心臟病發作,經數小時急救無效,就此與世長辭。蔣經國與繼母蔣宋美齡隨侍在側。當時天發雷電,隨後下起傾盆大雨,可謂風雲變色,天地同哀。凌晨,黨、政、軍人士紛紛到現場瞻仰蔣介石遺容。
時任行政院長的蔣經國,打算將政務交給行政院秘書長費驊,準備守孝三年。蔣經國30歲的時候,在故鄉的母親因遭日軍轟炸而死,當時由於戰亂,他沒有為母親守喪,所以內心一直耿耿於懷。然而在提交辭呈後,這個想法不被國民黨中常會允許,只得作罷,之後蔣經國為父親守靈了一個月。
夢中的感悟 繼承信念
守靈期間的某天夜裏,蔣經國夢見一群毒蛇向他伸舌而來,又有一道鐵絲網阻擋於前,當晚他夜不成眠、百感交集。早上起床後蔣經國駐足靈堂,接待前來致祭的各國大使與各界賢達,隨後他抽空閱讀海內外寄來的慰問信,心有所感。
自蔣介石總統過世後,國際情勢大變,當年4月30日,北越共產黨攻下了南越,東南亞抗共集團危在旦夕,僅剩台灣這一復興基地,有感於肩上責任重大,他在日記中記下了一段繼承父親信念的過程:
午睡後坐於父親靈旁,想起父親領導全國以反共救國、實現三民主義為奮鬥之目標,而我將近五十年來之政治生活,深切認識共產黨乃是邪惡魔鬼,殺人兇手,所有威脅、利誘、欺騙、分化之伎倆,無所不用其極;尤其血氣方剛之青年人以及苟且偷生之徒最容易上當,一入圈套即無法自拔。
凡此種種,實為此一時代人類之大悲劇,但是吾人皆應了解,邪魔乃無法久存,最後必將被正義、正氣所消滅,吾人只有以絕不妥協之態度抵抗共黨,方能生存,方能勝利,而人類歷史亦將會證明此一道路乃是最正確的……
蔣經國深切明白他所肩負的責任,他在日記中也不斷地提及父親對他的言傳身教:幼年時就要求他熟讀四書五經;用餐時阻止傭人為他添飯,要他養成自己動手做事的習慣;成年任官後仍不時對他耳提面命,要他親近君子,遠離小人;除了在工作上給予指導外,還要求他不斷地讀聖賢書,學習歷代先賢治理天下之道……
蔣經國和父親的關係,跟一般單純的父子關係不同,他既是服從領袖的部屬,也是敬慕慈父的兒子以及嚴師之門徒。他曾奉父命投身前線當傳令,將父親的指示送至遭包圍的友軍指揮官;曾投入槍林彈雨中的戰場後,向父親報告戰況,也曾奉父命擔任外交大使,同蘇俄領導人史太林談判,爭取國家權益。
作為政治和軍事家,蔣介石對兒子的命令,有的時候是近乎嚴苛而危險的,但蔣經國卻甘之如飴,在父親過世後還專寫了《梅台思親》、《領袖 慈父 嚴師》等長文紀念父親。
體悟蔣介石遺訓:創造宇宙繼起的生命
在喪禮結束之後,蔣經國與隨從及行政人員們清點蔣介石的遺物及財產,發現僅有一些生活日用品及衣物,還有一張隨身攜帶的耶穌畫像以及黃色皮包,裏面裝有一份陳舊的中國大陸地圖及匪軍的軍事部屬圖,皮包內有一個小皮夾,裝有一張國民黨黨證及身份證。
之後經查,蔣介石一生中幾乎沒有個人產業。來台灣後,初期以台糖公司的草山行館當官邸,僅客廳換過一次地板,其餘部份未曾整修。各地行館都是公家產業,而他所有的個人收藏品,在生前就已贈與了博物館或黨史會,身後幾乎一文不名。蔣經國不禁感佩父親清白的一生。
清點過程中,他在書房裏發現了一副對聯,上面寫著:
生活的目的,在增進人類全體的生活,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的生命。
這段話文字淺白但含意深遠,最早懸掛於黃埔軍校的禮堂,著名教育家吳稚暉先生曾稱頌此聯為世間最高之哲理。蔣介石在生前就要求,將對聯這兩段話列於全台灣各中小學禮堂兩側,讓全體師生熟記,蔣經國在父親生前也常受其這些話訓示。
他在日記中也提到,父親蔣介石多次對他講述的西方先知蘇格拉底的故事:當蘇格拉底被判死刑時,他妻子哭著說道:「你是被冤枉的,你不能無罪而死啊!」蘇格拉底卻輕鬆地說道:「我無罪而死,光明磊落,難道你要我有罪而死嗎?」在蔣經國的筆下,蔣介石講這故事時總是面帶笑容,神情自然。一個人能從容就義乃是其人格的高尚,和修養的深度,對於生死都抱著同樣無懼的觀念。
在父喪之後,蔣經國對生死有著更深的體悟:他認為生命不在於肉身可以活多久,而是要看我們是否能用我們有限的生命力量,來創造宇宙繼起的生命。他知道反共的戰爭不僅是一般人所認為的——國民黨與共產黨的黨派鬥爭,或單純的理念之爭。他認為,與共黨的作戰是一場正邪交戰!不單是中國民族存亡之戰,也是人類文明歷史之戰,宇宙的生命能否留存的戰爭。
蔣經國在日記中如此寫道:
領袖所謂:「宇宙生命」,近而言之就是我們國家民族的生命;遠而言之就是全世界人類以及一切文化無窮盡的歷史。我們個人,能對國家、民族和人類社會擔起這個責任,然後我們的生命才有意義和價值,這也就是我們真正長生不死的生命。
今天蘇俄共產主義和朱毛匪徒,正在進行毀滅全世界人類的文化和歷史,威脅我們國家和民族的生命,我們應該毫不猶豫發揮我們生命的力量,來掃除這一種宇宙生命的障礙,以達到創造宇宙繼續生命的目的。
參考資料:
◎《偉大的先總統蔣公中正》杜英穆著 名望出版社 民國76年出版
◎《勝利之路》蔣經國著 新中國出版社 民國42年出版
◎《蔣經國先生傳》小谷豪治郎著 陳鵬仁譯 《中央日報》 民國79年出版
◎《守父靈一月記》蔣經國著 三民書局出版 民國6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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