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提心吊膽回到家,

把那蠅拂掛在門正中,

他哪兒敢再到那書齋去,

只呆在家中的內室聽風聲。

「老天爺求您把那妖怪送出城,

我發誓,再看見美女, 

我繞著道兒走還不行!」

戰戰兢兢,熬過了一整日,

半夜裏聽得門外有人聲,

王公子不敢仔細看,

求夫人到窗前看分明。

只見那女郎到門前,

眼盯著蠅拂不作聲。

站立了一會兒離開去,

不多時,又轉回來了,罵個不停:

「狗道士,你耍聰明,掛個蠅拂管屁用!

王生的心,他給了我,你旁人插手怎麼成?

姑奶奶我,你別小看,壓根兒就不是省油的燈!

好東西到了我嘴裏,叫我吐出來就不行!」

叨叨念念,一把把個蠅拂撕個碎,

破門而入,直奔內室的床上找王生。

王生在床上渾身發抖像篩糠,

「我的美人兒佳人兒您饒命!

啊不,小姐,大姐您饒命!」

女郎說「來吧,我的相公!」

一把挖開了公子的胸,

掏出了心,手捧著揚長而去,

一路之上笑不停。

王夫人大聲喊救命,

有丫環進來點上燈。

見公子滿身鮮血人已死,

王夫人嚇得面如土色,

怕妖精再來不敢再作聲。

第二天,夫人命王生的二兄弟,

趕快跑去找道翁。

老道翁聽罷,大怒道:

「我原不想殺這鬼,

它倒放肆起來害人命。」

當下來到了王家找妖精。

那人皮女妖已不在,

老道士仰首四處看個明。

「南院兒裏是誰家?」

二弟說:「回道爺,是我家。」

「那妖精正在你家中!」

「道爺您開玩笑,不會吧?」

「你家裏可有過生人來?」

「我今兒一早兒就出門兒,

我得回去問一聲。」

不多時,二弟回來,

悄聲告訴老道翁:

「早上來了個老太太,

要為我家裏作女傭,

我家不要,她也不走,

眼下還在我家中。」

老道說:「它就是!」

說話間,轉身就到了南院兒裏。

只見這威風凜凜的老道翁,

手持著木劍,高聲道:

「孽瘴,還我蠅拂來!」

老太太躲在屋裏聽得清,

一貓腰就往院兒外跑,

可那道士緊追不放鬆。

老道這一劍砍過去,

老太太人皮脫落現了原形。

變成了惡鬼,青面獠牙頭發紅,

眼睛是兩個黑窟窿。

倒在了地上嗷嗷地叫,

好道翁,一劍把鬼頭扎了個大窟窿。

那惡鬼化作濃煙直打轉兒,

老道士,取出個葫蘆,打開放在濃煙中。

只見那葫蘆嘶溜溜如同口吸氣,

一轉眼,把滾滾的濃煙吸了個淨。

眾人上前來觀看,

只見那人皮是有鼻子有嘴有眼睛,

有胳膊有腿兒有身形。

老道士提起了人皮,像卷畫軸,

呲楞呲楞卷成筒兒。

收起了葫蘆要離去,

王夫人跪倒跟前哭不停。

「道長,求您施法術,救我那王生!」

道翁嘆息說不行。

王夫人越發悲痛不起身,

道翁沉思了片刻開言道:

「以貧道的法術,起死回生還不行。

有一人,你若真心去求拜,

他神通廣大必有應。」

夫人止住了哭泣問是誰?

道翁說:「街上有個叫化子,

夫人可跪拜哀求他。

只是他瘋瘋顛顛無常態,

有時候喜興,有時候兇。

倘若他發狂罵夫人,

夫人可不能在意要冷靜。」

王夫人來到了大街上,

不多時,真有個乞丐,狂歌笑罵在發瘋。

哈拉子鼻涕有三尺,

滿身的臭味兒,熏得路人腦仁疼。

王夫人跪倒在地,

雙膝行走到跟前,

叫化子仰天捧腹笑出了聲:

「嘿嘿!美人兒你愛我是不是?」

夫人把緣由講一遍:

「求大仙,救救我那死去的丈夫。」

說罷拜倒哀求不住聲。

叫化子哈哈大笑說:

「哎!人死就像吹了燈,

再叫他活來為哪宗?」

王夫人死死哀求不住口,

叫化子兩眼一瞪發了橫:

「怪了怪了,人死了你倒來求我,

我就是閻王老子也不成呀!」

說著話,掄起拐杖打過來,

王夫人也不躲閃忍著痛。

圍觀的行人真不少,

裏三層是外三層。

叫化子一看人多更來了勁兒,

一通咳嗽,是「哼哼哈哈哼!」

鼻涕黏痰足足攢了一大把,

雙手往夫人的嘴邊兒捧,

「來,我的美人兒,把這個吃了!」

夫人是面有難色臉通紅。

想起了道翁囑咐過,

是咬牙、閉眼、心一橫,

把這黏痰鼻涕強吞硬咽到腹中。

叫化子一見高了興,

「好個美人兒哎,我看出來了,

你愛我愛得是真情!」

說罷是大步流星往前走,

王夫人緊跟在後邊兒不放鬆。

穿街過巷幾拐彎兒,

轉眼間,著來到了一處廟宇中。

(pixabay)
(pixabay)

定睛再找那叫化子,

卻是無聲無跡無蹤影。

王夫人前後左右,

白白找了整半天兒,

心碎而歸,好生悲痛。

「苦啊!我個婦道人家,

口吞了黏痰受羞辱,

我那夫君慘死不復生。

原本這婚後的日子很平和,

到如今,才知道自己好苦命!」

回到家,夫人為丈夫來收屍,

邊收邊哭不住聲。

只覺得一陣眩暈要嘔吐,

有東西奪口而出,

落在了丈夫的胸腔中。

仔細一看,啊!是一顆心,

一收一縮跳不停!

夫人是又驚又喜,

雙手把丈夫的胸腔來合朧。

又摟住丈夫,極力抱擠不放鬆。

然後把丈夫的傷口包紮好,

手摸著屍體有熱度,

蓋上薄被,

把丈夫放在床正中。

半夜裏,

只覺得鼻孔裏邊在出氣兒,

到天明,公子竟復活,已甦醒!

「哎呀!好個惡夢,我這胸上有些痛。」

王夫人,在一旁破涕為笑不作聲,

內心裏感激那慈悲為懷的大仙叫化子,

感激那行善除惡的老道翁。

正所謂:

真妖精,假妖精,不迷人不算是妖精。
你聰明,我聰明,見利忘義是假聰明。
說悲痛,道悲痛,執迷不悟是真悲痛!
你賢明,她賢明,寬容關愛是大賢明!
(故事選自:聊齋誌異-畫皮)

~轉自【希望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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