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Fotolia
5月7日 上海地鐵
他相當年輕,廿餘歲,急著想賺點鈔票。
當我們詢問他是否知道周莊在哪裏時?他說他不知道,但他卻堅持載我們去那裏,並出了一個低得不能再低的天價。宜庭對我用英文說,她懷疑此人可能想打劫。於是我們改說要去地鐵車站,這位年輕司機滿臉不高興,他將我們丟在一個像車站但不是車站的地方,離車站很遠,我們詢問了一百個人才走到地鐵。
在地鐵車站內,車才進站,門一打開,一名外國男子衝過我,去搶佔一個座位,他的速度快到令人吃驚,我連忙讓路給他,並想,必須在上海住多久才能使他擺除他的西方一般性禮儀,重返「蠻荒時代」,他搶座位的速度幾乎比任何上海人還快,甚至比香港人還快。他坐下來後,看了我一下,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露出一些靦腆的眼光。
坐在我鄰座的兩位農村來的女人都穿紅衣,她們身邊兩個小女孩也都穿紅衣,大夥的皮膚都曬得又黑又紅,他們似乎是第一次搭地鐵,而且一看便知道是鄉下人,我問她們,孩子都是誰的,一個姑娘說,都是她的,另一個姑娘是她妹妹。原來在鄉下不必遵守一個孩子的規定。
若跟她們比,上海女人顯然時髦太多,上海女人如宜庭所說,頗注重穿著,人人都有風格。我和宜庭沿途研究起上海女人的打扮,宜庭嘖嘖之聲,她說,你看這位上海小姐,裙子看起來花樣很簡單,但其實極考究,你看那位小姐的頭髮吹得多麼不同凡響,你看,你看。
在百貨公司,宜庭已經有手錶,但她又買了一隻上海手錶,她說這樣的錶只有上海才做得出來。我則買了一頂上海帽子。我們也想「海派」一下。
我們一個戴著手錶、一個戴著帽子,在百貨公司一個攤位照相,他們以電腦合成技術可以拍出各種造型,宜庭變成了三十年代美女,我則不但金髮還正在參加滑冰比賽。
我們總想做別人,做另一個自己。
5月8日 上海萬科花園社區
衛芳從不喝水也不喝茶,甚至不吃水果。她只喝啤酒,一天喝一瓶。問她愛人在做甚麼?她說,我老公在外邊工作,在哪高就?我沒聽懂再問了一次,她重複:在外邊。
她從來沒做過保母的工作,這是她第一個工作。之前,她必須付三百人民幣去學,好心的K說:直接來做吧,我來教妳。K是台灣來的紐約客,是服裝設計師,一個人到上海來發展事業,「經常被騙」,而這四個字也是她到目前在中國所學到的重要心得。
衛芳很高興得到這個工作,她大手大腳也大臉,人曬得黑黑的。她說她人很笨,甚麼都不會。她真的甚麼都不會,唯一會做的是溜狗,而這件事她非常喜歡。她一點都不會煮菜,K每天回家都皺眉,因為她食不下衛芳的菜,但K安慰自己,她必須減肥,少吃一點也好。(待續)◇
——節錄自《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走》/遠足文化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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