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七十年代,美國社會除了反戰問題外,還有嚴重的種族岐視問題。尤其像我這樣在密西西比州求學的「有色人種」,有更多的心理適應要做。
在美國, 像我這般年紀的華裔白髮族,許多都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從台灣隨著留學潮,遠渡重洋到新大陸來求學的學生。四、五十年後,當我們回憶起自己當年在美國各大學裏的一些生活點滴時,一定會深刻記得當年在各地校園內澎湃洶湧的反越戰示威。
在那個動盪不安的六、七十年代,美國社會除了反戰問題之外,還有嚴重的種族岐視問題。尤其是像我這樣在號稱是美國「極南」(Deep South的直譯)的密西西比州求學的「有色人種」,還有更多的心理適應要做。
其實「有色人種」一詞是白人對非白人的蔑稱,我不惜自貶身價引用這個名詞,只是想反映當年美國南方社會的真實情況罷了。
密州冷血謀殺案
離開「密州大」許多年以後,我才聽說下面這真實發生過的故事。
一九六四年六月二十一日,密西西比州發生過一件聳人聽聞的冷血謀殺案,有兩位從紐約出發,到密州做民權義工的白人青年,與他們在當地僱用的一位黑人青年嚮導,被三K黨的成員擄走,他們所駕的車雖然後來在荒郊野外被找到,但已遭焚燬。這三個人有如從人間蒸發,完全沒了蹤影。FBI由種種跡象顯示,判定他們都已遭殺害。但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然無法結案。
美國南北戰爭結束一百多年了,南方還在搞種族隔離,也就是種族歧視。甘迺迪總統上任後,積極推動民權法案,在法律上已嚴禁任何形式的種族歧視,特別要求在選舉時,黑人選民的一票得與白人選民的一票有相等效力。
一九六三年十一月甘迺迪總統被刺殺後, 繼任的民主黨詹森總統(Lyndon B. Johnson) 與時任司法部長的羅拔甘迺迪(Robert F. Kennedy), 就秉承甘迺迪的遺志,積極推動這個法案,但是這個民權法案在美國南部各州推動不易,因為內戰後秘密成立的三K黨,在美國南方黨羽眾多,他們威脅被壓抑多年本已十分膽小的黑人,不讓他們登記為選民,還不時動用私刑(lynching),公開以莫須有的罪名,吊死鼓動「選民登記」的黑人。
這兩位到密西西比州去做義工的白人青年,就是民權法案的忠實信徒與義工,冒險到美國「極南」來勸導膽小的黑人出去登記為選民,成了三K黨眼中的「大逆不道」,亟欲除之而後快。即使兩人處處小心翼翼,最後還是不幸雙雙在密西西比州遇害。
由於密西西比州的檢調單位故意隱瞞案情, 再加上保守派的FBI胡佛局長(J. Edgar Hoover)有意無意的拖延調查,使得案情暫時膠著。震怒的詹森總統親自下令限期破案,羅拔甘迺迪並私下威脅胡佛局長,若是沒能迅速破案,就會掀他「同性戀」的底。
詹森總統更破例調動軍隊,令上千駐防在密西西比州之外,與密州政客沒有關連的美軍國民兵部隊(National Guards),配合兩百多位FBI探員,作地毯式搜尋,務必尋獲三人屍體,追輯元兇。在美國,一次動用如此多的FBI探員,史無前例。
詹森總統並趕在七月二日簽署頒佈了著名的民權法案(Civil Rights Act of 1964), 作為聯邦政府強力介入調查此案的法律依據。
案外案
經過月餘的強力調查,這三人的屍體雖然暫時沒有找到,卻意外的在慘案發生的納宿巴郡(Neshoba County)發現七具前些日子失蹤的黑人屍骸,都是遭私刑(Lynch)處死的。可以想見當年三K黨在密西西比州之猖狂。
這個案件於當年八月四日總算得到重大突破,一個三K黨的成員,為了得到三萬美元獎金而告密。他指引FBI探員,在一個興建中的小型攔水土壩的數十呎深的壩基下,挖出三人屍體。
捕獲兇手數人(其中還有警察)後,依美國聯邦憲法,交給密西西比州的司法單位審判。不料密州地方法院延宕兩年後,以罪證不足,判兇手們悉數無罪。
正義顯然沒有得到伸張。就在2012年的元月,卸任的密西西比州州長哈雷‧巴博(Haley Barbour)還幹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利用州長特權,在任期屆滿離職的前一天,頒令特赦了一百多名重刑犯,其中不乏犯下搶劫殺人、強姦殺人等死罪的,以及性侵兒童的屢犯等以無期徒刑定罪服刑的。這些被特赦的重刑犯,絕大多數是白人,這更引起美國全國人民的忿怒。
密西西比州立大學的「約法三章」
我於一九六九年八月負笈新大陸,當時我有三張入學許可證,分別是德州「農工大學」、「猶他大學」與「密西西比州立大學」(Mississippi State University)。大概是覺得「密西西比」這名字特別響亮,沒有多加思考,就這麼糊里糊塗的選了「密西西比州立大學」就讀。
開學頭一天的新生訓練中,外籍學生顧問休斯博士(Dr. Hughes)開宗明義的與我們外籍新生約法三章。
首先是建議我們住校的外籍學生不要單獨離開校園,即使是結伴出校園,也要讓留在校園內的朋友們知道去處,以及預估何時返回宿舍。
再者,假日結伴出遊時,尤其是開車去新奧爾良市(New Orleans,離「密州大」校園約三小時車程)遊玩,要盡量繞開捷徑上正南方不到三十英哩的納宿巴郡。
還有,在公路上開車若是後面有警車打開閃光燈追趕,千萬別依慣例立即停下,尤其是晚上,要一直開到燈火輝煌且人多的地方再停。萬一真的發生變故,至少要留下幾個人證。
我後來才知道,那遇害的三人就是在路過納宿巴郡時,三K黨成員駕駛警車,打開閃光燈在後面追趕,讓三人誤以為是警察的例行攔檢,主動停下車子來受檢,這樣才被抓去而遇害的。(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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