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6日,美國國務卿魯比奧批評「富裕」的西歐國家在國防領域投資不足,強調美國不能繼續為這些北約盟友提供國防補貼。這是繼俄烏停戰談判美國拋開歐洲直接與俄羅斯談判之後,美歐分歧逐漸擴大的另一個重要跡象。

在魯比奧做出這項宣布之前,特朗普總統當天在首次內閣會議上批評歐盟在貿易上佔盡美國便宜,並聲稱歐盟成立的目的就是為「坑害美國」。特朗普在會議上宣布將對歐洲汽車及其它商品徵收25%的關稅。

特朗普政府執政一個月以來,新政府在內外政策方面與歐洲主要大國之間發生了嚴重的價值衝突,至少在民主價值觀、貿易以及安全防務三大領域,美歐分歧在逐漸擴大,美歐關係正在發生劇烈變化。

價值觀分歧 特朗普不滿歐洲打壓言論自由

首先是基本價值觀方面美歐分歧逐漸擴大,西歐國家打壓言論自由和信仰自由引發了特朗普政府的強烈不滿。

2月14日,美國副總統萬斯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演講,全程拋開如何提高北約成員國國防開支的具體議題,大談美歐之間在民主價值觀上面臨的嚴重分歧。萬斯講話的重點放在批評歐洲盟友「不尊重投票權」和「壓制言論自由」。萬斯表示:「我最為擔心的對歐洲的威脅並非來自俄羅斯和中國,也並非來自任何外部勢力,而是歐洲背離了一些最基本的價值觀,那些與美利堅合眾國共享的價值觀」。

萬斯列舉了很多歐洲發生的打壓言論自由的事例,表達對歐洲言論自由正在倒退的擔憂。包括英國一名理療師因在墮胎診所50米遠的地方為自己和前女友墮胎死掉的嬰兒祈禱而被判重罪;蘇格蘭政府向位於所謂安全通道區域的居民發信件,警告他們即使在自己住宅內進行私人祈禱也可能觸犯法律,政府還督促居民舉報任何涉嫌「思想犯罪」的公民;羅馬尼亞因為受到俄羅斯在社交媒體上散發的所謂「虛假資訊」影響,而取消總統大選結果;本屆慕尼黑會議的主辦方禁止來自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議員參與討論等等。

萬斯在演講中警告歐洲說:「如果你們害怕自己的選民,美國對你們無能為力。同樣地,你們也無法為選舉我和特朗普總統的美國人民做任何事情。」

萬斯在慕尼黑的這次演講震撼了歐洲。這意味著如果歐洲政府繼續害怕自己的選民、打壓異己、管控輿論、扼殺言論自由,那麼美國和歐洲在價值觀上的分歧就會越來越大,美歐之間未來能否達成真正的戰略合作將成為一個懸疑。

貿易分歧 特朗普要求公平貿易

其次在貿易關係上,由於歐洲不能滿足特朗普政府「公平貿易」的要求,雙方分歧繼續擴大,貿易戰火即將點燃。

特朗普總統2月26日在首次內閣會議上宣布,美國將對歐洲汽車及其它商品徵收25%關稅,並將在近期正式公布這一決定。特朗普說:「歐盟和加拿大是完全不同的情況,歐盟確實以不同的方式佔了我們便宜,他們不接受我們的汽車,他們基本上不接受我們的農產品,他們用各種理由來拒絕。而我們接受他們的一切,而且我們與歐盟的貿易赤字大約為3000億美元。我愛歐洲國家,但歐盟——老實說,歐盟成立就是為了坑害美國,這是它的目的,他們幹得不錯,但現在我是總統。」

目前,歐盟對進口汽車徵收10%關稅,遠高於美國對歐盟乘用車徵收的2.5%關稅。特朗普政府的新關稅政策可能會加劇歐美貿易爭端,並影響全球供應鏈。

彭博社引述白宮官員消息稱,新關稅可能覆蓋特定產品或全品類,具體方案尚在研究中,不排除與商務部正在制定的「對等關稅」計劃疊加實施。

據白宮內部人士透露,擬定於4月初發布的對等關稅或將突破傳統貿易救濟框架,依據各國對美國企業的市場准入限制程度動態調整稅率。這種「以眼還眼」式的徵稅模式是否會加劇美國與傳統盟友的經貿摩擦,取決於美國盟友對貿易公平的理解。

歐盟方面已經迅速作出回應。歐盟委員會警告,如果美國執意實施關稅措施,歐盟將「立即且堅決」做出反制,以捍衛自由公平貿易,並抵制「毫無依據的關稅壁壘」。

據Political新聞網歐洲版2月28日報道,歐盟委員會農業和食品委員克里斯托夫·漢森(Christophe Hansen)表示,布魯塞爾已準備好對美國動用其最強有力的貿易武器——反脅迫工具(ACI)。

根據歐盟2023年通過的《反經濟脅迫條例》,歐盟可依據該法律單方面認定第三國「經濟脅迫」,並採取關稅、外國投資限制等廣泛手段加以反制。

很顯然,從特朗普政府和歐盟委員對美歐貿易關係的理解上來看,雙方似乎沒有契合點。

歐洲防務分歧 美國或不再繼續資助北約

第三是在歐洲防務開支方面,從特朗普第一個任期開始到截至目前的八年期間,特朗普和北約盟國的分歧也越來越大。

根據北約官方資料,美國是北約的主導軍事力量,貢獻了大約70%的能力和指揮權。除了龐大的數量——美國在歐洲部署了超過10萬名士兵——北約還依賴美國提供關鍵能力,例如空中加油飛機、通過飛機運輸部隊或補給,以及軍事機動性。美國還提供了大部份核武器,以及重要的情報、後勤和偵察工具。而且美國一直被視為團隊的領導者。歐洲盟軍最高司令(北約的最高軍事領導人)始終由美國人擔任,美國人也佔據了北約大多數高級職位。

特朗普一再表示,北約目前國防開支目標是GDP的2%,這個比例太低了,應該提高到5%。去年12月8日,在NBC節目《與媒體見面》(Meet the Press)中受訪時,特朗普表示,美國繼續留在北約的前提是「他們必須支付賬單」,如果其它北約成員國「不公平對待我們」,美國絕對會考慮退出北約。

特朗普在節目中聲稱,「北約一直在佔我們便宜。第一,他們即歐洲國家,在貿易上佔我們便宜。這太可怕了。他們不接受我們的汽車,不接受我們的食品,甚麼都不接受。這是一種恥辱。最重要的是,我們還要保護他們。這簡直是雙重打擊。」

2月14日,美國國防部長海格塞斯(Pete Hegseth)首次出訪歐洲,在波蘭華沙與波蘭國防部長瓦迪斯瓦夫·科西尼亞克-卡梅什(Wladyslaw Kosiniak-Kamysz)一起舉行的聯合新聞發布會上,赫格塞斯表示:「歐洲人不能假設美國在歐洲大陸的軍事存在將永遠持續下去。美國在歐洲大陸的部隊數量很重要。但是五年、十年、十五年後會發生甚麼,這是更大討論的一部份,這反映了威脅程度、美國的姿態、我們在全球的需求,但最重要的是歐洲國家提升自身能力的情況。這就是為甚麼我們對歐洲盟友的訊息如此直白——現在是投資的時候了,因為你不能假設美國的存在會永恆。」

在俄烏停戰談判從2月18日開始後,特朗普拋開歐盟首先和俄羅斯進行談判的做法,打破了拜登政府長期對俄羅斯的「孤立外交」政策,也加劇了歐洲對美國可能放棄北約的擔憂。歐洲甚至擔憂北約章程《第五條》是否會失效。

北約章程《第五條》的措辭長期以來被理解為成員國——尤其是美國軍方——對其它成員國的防禦承擔自動義務。但這並不總是意味著派遣軍隊。

對此,倫敦國防與安全智庫皇家聯合服務研究所(Royal United Services Institute)的分析師愛德華·阿諾德(Edward Arnold)25日對BBC解釋說:「例如,如果愛沙尼亞遭到俄羅斯入侵,美國可能只派出一架偵察機作為支援,這符合《第五條》的字面要求,即使未必符合其精神,但沒有任何規定要求美國必須投入全部力量。」

在2月23日贏得德國大選勝利的德國保守派聯盟領導人默茨,在大選前夕的2月21日,對一家德國廣播公司表示,「我們必須為特朗普不再無條件遵守北約共同防禦承諾的可能性做好準備,這就是為甚麼,在我看來,歐洲人必須盡最大努力確保我們至少有能力獨自保衛歐洲大陸。」

默茨在勝選後聲稱,由於美國對歐洲安全漠不關心,以美國為首的軍事聯盟(北約)處於「危險」之中。

針對默茨的言論,美國國務卿魯比奧26日在接受《霍士新聞》採訪時表示:「北約沒有處於危險之中。唯一讓北約陷入危險的是,我們的北約盟國幾乎沒有軍隊,或者他們的軍隊能力不強,因為他們40年來沒有在這上面花過任何錢。」

魯比奧還批評富裕的西歐盟國在國防領域投資不足,他強調「美國不能再繼續資助這些國家的國防。」

魯比奧說:「一些富裕的西歐北約成員國的國防支出僅佔其國內生產總值(GDP)的1%至1.5%,這是不公平的。我們不能再繼續補貼了。」魯比奧強調,美國並不是要求盟國獨立行動,而是要求它們做出更多貢獻。

從俄烏停戰談判看美國對歐洲的態度

2月28日,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訪問白宮,試圖達成美烏稀土協議,但是雙方在白宮橢圓辦公室爆發了5分鐘的激烈爭吵。這種在世界外交史上前所未有的兩國元首在直播鏡頭前激烈爭吵的名場面立即轟動全球。

特朗普在當天發布在Truth Social平台上表示,通過今天的會晤,他已經確定,「澤連斯基總統還沒有準備好和平,他覺得如果美國參與其中,我們的參與會讓他在談判中佔據很大優勢。我不想要優勢,我要和平。」

在與澤連斯基會談中,特朗普反駁了他支持俄羅斯總統普京的說法。特朗普說:「我不與普京站在一起,我不與任何人站在一起,我與美國站在一起,為了世界的利益,我與世界站在一起,我想結束這件事(俄烏戰爭)。」

從特朗普的表述上來看,特朗普既沒有站在歐洲這邊,也沒有站在普京這邊,而是站在了美國自己的立場上。

澤連斯基為何與特朗普談判破裂,爆發了爭吵,原因正在於澤連斯基認為美國應該站在自己這一邊,是烏克蘭與俄羅斯談判時己方的籌碼。澤連斯基以為,如此前拜登政府一樣,自己可以從美國這裏無償拿到想要的援助,包括武器、資金乃至和談時對俄羅斯的強硬立場。

但是,澤連斯基乃至整個歐洲似乎依然沒有意識到,特朗普2.0時代的美國已經和此前的美國不一樣了。現在的美國執行的政策是「美國優先」,其核心理念就是「公平交易」,特朗普政府不會拿著美國納稅人的錢在世界各地去支援沒有回報的任務項目,無論是貿易還是歐洲防務,都是如此。

歐洲對美國大可不必驚慌,而是需要了解特朗普政府整個戰略思考的底層邏輯。美國並沒有偏離她對全球安全的大國責任,而是採取了更務實有效的做法。

在歐洲事務中,歐洲的安全在於立即停止俄烏戰爭,並將俄羅斯從中共的戰車上拉下來,拉入美國的長期合作夥伴之中。而烏克蘭不但需要認清自己的處境,也要認清如果需要美國來調停俄烏戰爭,就不能將美國當作籌碼,而應該將美國當作平等合作的夥伴,當美國給予你一份和平協議和安全保障時,你必須為美國做出相應的回報。

歐洲外交關係理事會(ECFR)日前的民調顯示,多數歐洲人不再將美國視為可靠的盟友,而是更傾向於務實合作。這種轉變反映了特朗普2.0時代對美歐關係的長期影響:即使未來美國政府更換,跨大西洋關係也難以回到冷戰後的緊密狀態。

從美國角度看,其戰略重心已轉向印太地區應對中共崛起,歐洲的重要性相對下降。X平台上的討論也提到,現在的美歐關係可能類似歷史上英國與歐洲大陸的關係,美國作為大西洋彼岸的調停者,在歐洲與俄羅斯之間尋求利益平衡。這意味著美國可能不再將歐洲安全視為核心利益,而是根據全球需求靈活調整對歐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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