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特朗普在1月20日上任後不到四周時間裏已經簽署了至少60項行政命令,涉及他在競選中承諾的多項議題,如保護南部邊境、遣返非法移民、限制出生公民權、調查政府腐敗和浪費、為聯邦機構瘦身、重申只有男女兩種性別等等。

這些行動無疑觸動了眾多群體,目前已招來五十多宗訴訟案。這一系列的法律戰將在全美各地法庭上展開,並對雙方都構成重大挑戰。

旋風般的行動讓法庭訴訟跟不上步伐

在2月10日(周一)舉行的聽證會上,華盛頓特區的美國地區法官約翰‧貝茨(John Bates)說:「我很難跟上步伐。我不知道你們是否能夠跟得上。」聽證會涉及特朗普政府刪除了關於LGBT等性別多元化和墮胎等在線網頁的內容。

自從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宮以來,他在不到四周時間內已經簽署了最少60項行政命令,顛覆了從打擊非法移民、到取消跨性別權利,從限制出生公民權、到鼓勵聯邦僱員辭職等各方面的政策。

隨著特朗普的行動如旋風般進行,法律訴訟也紛至沓來,原告們也尋求迅速的救濟。法官們經常設定周末作為接受訴訟案的截止日期,並在接案最初幾小時內安排緊急聽證會的日期。

貝茨法官在周一的聽證會上開玩笑說:「我知道這並沒有讓你的周末變得輕鬆。這也沒有讓我的周末變得輕鬆。」貝茨是由小布殊(George W. Bush)總統任命的法官。

據《國會山報》消息,匆忙安排的聽證會有時會讓律師們措手不及,多次聽證會被迫休會推遲,以便讓特朗普政府的律師與相關機構人員取得聯繫。

上周在華盛頓DC舉行的一個聽證會上,司法部的律師們努力與聯邦調查局(FBI)一些特工達成協議,這些特工曾參與2021年1月6日國會騷亂案件的調查,並要求不要公開他們的姓名。

FBI特工的律師堅持要求,任何法庭命令都必須阻止所有政府實體(不僅僅是司法部)發布那些FBI特工的訊息。該要求遭到了司法部的抵制。

由前拜登總統任命的美國地區法官賈‧科布(Jia Cobb)向司法部律師施壓道:「有甚麼好猶豫的?」

司法部律師傑里米‧西蒙(Jeremy Simon)解釋,這需要所有政府機構實體批准才可以,他說,「政府是一個龐大的實體。我接手這個案子還不到24小時。」

聽證會持續了大約六個小時,特朗普政府的律師斷斷續續地嘗試聯繫各機構內的「決策者」,直到第二天才達成協議——不公布「1月6日」事件中的FBI特工名單。

上周,當多個工會對馬斯克(Elon Musk)的政府效率部(DOGE)計劃訪問勞工部的系統提起訴訟時,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景。在第一次聽證會上,也在監督該訴訟案的貝茨法官鼓勵雙方看看是否能達成協議。

一個多小時後,貝茨法官又被叫回來,協議沒有達成,聽證會繼續進行。最後,貝茨法官站在了特朗普政府這邊,允許DOGE訪問勞工部系統進行調查。

阻擋這些行政命令實施的經典套路:以《行政程序法》起訴

由於共和黨同時掌控白宮和國會參眾兩院,法院已成為民主黨對特朗普政府進行任何形式制衡的主要方式,眾議院少數黨領袖、紐約州民主黨人傑弗里斯(Hakeem Jeffries)告訴MSNBC,訴訟是民主黨應對特朗普第二屆總統任期的關鍵支柱。

訴訟律師們也再次拿出了他們熟悉的武器——1946年的《行政程序法》(APA)。

NBC報道說,特朗普在他的第一個任期內就飽受APA的困擾,現在他的第二任期中也可能遭受同樣命運。

APA允許法官們以各種理由駁回聯邦機構「任意且反覆無常」的行動,包括未能闡明聯邦機構改變政策的原因。

令總統及其官員們憤怒的是,法官們發布了一系列要求暫停政府行動的命令。

一位參與其中一項訴訟的原告律師說:「我們從特朗普政府身上看到的是,他們行動如此之快,他們試圖在幾乎沒有推理的情況下做這麼多事情,他們嘗試儘可能多、儘可能快地破壞APA規定的這些行為,本質上是任意和反覆無常的。」

2月11日,一名法官援引APA的裁決稱,特朗普政府刪除包含醫療保健專業人員所依賴的醫療數據的網頁很可能違反了法律。

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的工作人員上周提起的一項訴訟也以APA為依據,試圖阻止新政府解散該機構,並讓USAID工作人員「休假」——實為裁員。

工會的律師辯稱:「讓USAID解散(的政策)在許多方面都是『任意且反覆無常』的。」

2月7日(上周五),地區法官卡爾‧尼科爾斯(Carl Nichols)發布了一項臨時限制令,部份批准了工會的請求,禁止特朗普讓USAID的2,000多名工作人員帶薪休假。

在2月4日(上周二)提起的另一項與USAID相關的訴訟中,資金被削減的承包商也利用APA提出了類似的論點。訴訟稱,政府沒有「解釋為甚麼需要全面、無差別地凍結資金」,也沒有解釋為甚麼不能採取「更加有序和有針對性的方法」。

總統:法官沒有道理阻止調查腐敗和欺詐

面對訴訟和法官的阻撓,特朗普表示,他所做的是實現他對選民的競選承諾,他不相信他會輸掉這些訴訟官司。同時,特朗普認為,這些法官沒有道理阻止他調查政府腐敗和資金欺詐。

在2月12日(周三)的一則社媒帖文中,特朗普說:「DOGE發現了大量欺詐、浪費、無能和濫用行為,但即使知道這一點,一位高度政治化的、激進的法官還是希望我們立即給予付款。換句話說,即使你知道該付款是被欺詐要求的,也要去付款。DOGE抓住了他們——而法官根本不在乎。這實在沒有道理!」

在11日(周二)的橢圓形辦公室講話中,特朗普說:「我們希望剷除腐敗。似乎很難相信會有一個法官說『我們不希望你這樣做』。」

特朗普認為,阻止剷除腐敗是違規行為,他說:「也許我們必須查一查這樣的法官。我認為這是非常嚴重的違規行為。」

10日,特朗普在橢圓形辦公室對記者們表示,他不會輸掉這些訴訟,因為他在做選民們同意他做的事,他說:「我不知道你怎麼可能會輸掉這樣的官司呢。我是因為(承諾)讓政府變得更好、更有效率、規模更小而當選的,這就是我們正在做的事情。」

到目前為止,特朗普及其盟友已在公開場合和法律文件中對不利的法院判決發表了嚴厲的批評,但是其政府仍然在遵守著法律和法定程序。

白宮新聞秘書萊維特(Karoline Leavitt)在11日的一份聲明中說:「這些非法禁令是針對特朗普總統的司法武器化的延續。」

但是,她也補充說,白宮「將繼續在法庭上進行這些鬥爭,我們希望得到平反」,因為特朗普總統採取的「每項行動」都是「完全合法的」。

副總統萬斯(JD Vance)的批評言論則更加直率,他2月9日(周日)在X平台發帖表示:「法官不得控制行政機關的合法權力。如果法官試圖告訴將軍如何進行軍事行動,那將是非法的。如果法官試圖命令司法部長如何運用她作為總檢察官的自由裁量權,那也是非法的。」

他們的共和黨參議院盟友對此表示支持。當被問及白宮是否有權規避阻止特朗普行動的法官時,來自阿拉巴馬州的共和黨聯邦參議員湯米‧圖伯維爾(Tommy Tuberville)說:「我認為他們有權。」

馬斯克對法官的阻擋行為發出了更具對抗性的言論。上周,當美國地區法官保羅‧恩格爾邁爾(Paul Engelmayer)發布一項緊急命令,暫時阻止馬斯克及其DOGE工作人員訪問財政部敏感的支付系統後,馬斯克在X平台上發帖回應表示,法官「保護腐敗,現在需要彈劾!」

本周三,馬斯克繼續呼籲彈劾那些實施阻撓的法官,他在X上說:「需要立即發起一波司法彈劾,而不僅僅是一次彈劾。」

他指的是近日X平台上在傳播的一系列關於那些法官以往對特朗普有偏見和有利益衝突的事實例子與指控。

特朗普在法律戰上開始獲得小股勝利

一些分析認為,當美國民眾都看到馬斯克和DOGE揭露的政府腐敗和浪費有多嚴重後,如果那些法官再繼續阻撓的話,這可能會對他們自己與政客們產生適得其反的作用。

個別法官似乎已經意識到這一點,麻薩諸塞州的美國地方法院法官喬治‧奧圖爾(George O’Toole)在2月12日的裁決中拒絕了進一步暫停特朗普政府對聯邦僱員的「買斷」(buyout)計劃。

根據這項買斷計劃,如果聯邦僱員自願離職,他們將獲得八個月的工資和福利,原計劃達成協議的截止日期是2月6日。這是特朗普和馬斯克計劃讓聯邦機構瘦身的一項行動,被稱為「岔路口」(Fork in the Road)計劃,或「延期辭職方案」(Deferred Resignation Program)。

奧圖爾法官的裁決讓特朗普政府在2月12日晚7點最後關閉了繼續接受買斷協議的窗口。在該裁決中,奧圖爾還指出,工會並無資格提告。這一裁決被外界認為是特朗普的一個勝利。

特朗普政府負責該買斷計劃的人事管理辦公室(OPM)對這項裁決表示歡迎,該機構在12日的一份聲明中說:「OPM很高興法院拒絕了推翻『延期辭職方案』的絕望努力。截至今晚7:00,活動已結束。毫無疑問:『延期辭職方案』對於聯邦僱員來說既合法,又是一個有價值的選擇。」

「該方案經過精心設計,經過徹底審查,並提供豐厚的福利,以便聯邦工作人員可以規劃自己的未來。」

OPM官員在12日晚些時候表示,已有大約7.5萬名聯邦僱員接受了這項協議,約佔200萬名聯邦僱員的不到4%。

美國政府工人聯合會(American Federation of Government Employees, AFGE)是起訴者中最大的政府僱員工會,他們對此裁決表示遺憾,並繼續警告工會成員不要接受這項提議。

最高法院會站在特朗普這邊嗎?

針對特朗普第二屆政府的訴訟目前已有五十多宗,大多還處在初審階段,甚至沒有到上訴階段。不過,預計至少會有一些案件將不可避免地需要打到最高法院。

例如,關於特朗普限制「出生公民權」的行政命令可能需要最高法院進一步釐清。反對者認為,美國憲法《第十四修正案》保障「所有在美國出生或歸化並受其管轄的人」的公民身份,包括非公民和非法移民的子女。

而特朗普對《第十四修正案》的解讀認為,美國的「出生公民權」僅限於針對美國公民的子女,而不包括非公民和非法移民的子女。

如果某些訴訟案確實到達美國最高法院,那麼鑒於最高法院九名大法官中的六名——其中包括特朗普在第一任期內任命的三名——都是保守派,這看起來很可能會對特朗普有利。

最高法院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內也曾做出過對特朗普有利的裁決,例如,特朗普在2017年初下令,針對穆斯林佔多數人口的多個國家的人員,禁止他們入境美國。該旅行禁令遭到法官的阻止後,訴訟案一直打到最高法院,最高法院最後裁決支持了特朗普旅行禁令的修訂版。

針對特朗普行政命令的主要訴訟案有哪些?

根據美國媒體報道,在特朗普第二任期上任後不到一個月時間裏,已經有五十多宗訴訟案針對多項總統行政令,全美各地的聯邦法官已陸續暫停了特朗普的多項行動。下面是其中一些主要訴訟案和相關法官。

關於暫停聯邦資助

在一些非牟利組織和公共衛生組織提起訴訟後,法官洛倫‧阿里汗(Loren Ali Khan)阻止了特朗普政府暫停聯邦資助的全面計劃,該計劃原定於1月28日生效。阿里汗法官在2月3日延長了生效日期,裁定聯邦政府必須告訴各機構不要凍結資助。

阿里汗是拜登總統任命的華盛頓DC的地方法院法官。

第二個訴訟案由近二十個民主黨州提起,美國羅德島州地方法院首席法官約翰‧麥康奈爾(John McConnell)在2月10日裁定,要求白宮釋放所有剩餘聯邦資金。麥康奈爾法官由奧巴馬總統任命。

關於限制「出生公民權」

有三宗訴訟要求阻止特朗普限制「出生公民權」的命令。

美國華盛頓州西區(西雅圖)的地方法院法官約翰‧考格努爾(John Coughenour)是第一個阻止該行政命令的法官,他於1月23日在四個州提起的訴訟中指責限制「出生公民權」是「公然違憲」,並在2月6日繼續延長了對限制「出生公民權」命令的暫停。

考格努爾於1981年被列根總統任命為聯邦法官。

馬利蘭州的黛博拉‧博德曼(Deborah Boardman)於2月5日在由代表非法移民孕婦的非牟利組織提起的訴訟中,也阻止了該限制出生公民權的政策。博德曼法官由拜登總統任命。

第三位阻止該命令的法官是新罕布什爾州地區法院的約瑟夫‧拉普蘭特(Joseph Laplante)。他在2月10日發布了一個暫時禁令,並表示還將發布一個更長的初步禁令。拉普蘭特法官由小布殊總統任命。

關於關閉美國國際開發署和裁員的計劃

工會和美國外交協會起訴後,DC地方法院法官卡爾‧尼科爾斯(Carl Nichols)2月7日下令,暫停讓USAID近3,000名員工帶薪休假的計劃,並暫停USAID海外員工可以公費回國的30天期限。尼科爾斯法官於2019年由特朗普任命。

關於馬斯克的DOGE團隊獲取財政部記錄

在工會起訴後,華盛頓DC法官科琳‧科拉爾‧科泰利(Colleen Kollar-Kotelly)在2月6日裁定,只允許兩名DOGE工作人員以「只讀」方式訪問財政部的支付系統。科泰利法官由克林頓總統任命。

在19名民主黨總檢察長起訴特朗普後,紐約州南區地方法院法官保羅‧恩格爾邁耶(Paul Engelmayer)2月8日發布了一份初步聯合聲明,阻止馬斯克的DOGE團隊獲取財政部記錄。恩格爾邁耶是由奧巴馬總統任命的。

關於只承認男女兩種出生性別

在三名跨性別「女性」囚犯起訴後,華盛頓DC的法官列奧斯‧蘭伯斯(Royce Lamberth)在2月4日下令,暫時阻止了監獄官員將他們轉移到男性監獄和終止他們接受荷爾蒙治療的行動。特朗普行政令中要求聯邦監獄局確保「男性不會被關押在女子監獄或女子拘留中心」。

蘭伯斯是DC地方法院的高級法官,於1987年由列根總統任命。

麻薩諸塞州的喬治‧奧圖爾法官也在一名跨性別「女性」囚犯提起訴訟後,在1月26日發布了一項臨時限制令,阻止聯邦官員將他轉移到男子監獄。奧圖爾是克林頓總統任命的法官。

關於解僱特別檢察官

DC法官艾米‧伯曼‧傑克遜(Amy Berman Jackson)2月10日下令,要求恢復漢普頓‧德林格(Hampton Dellinger)特別檢察官辦公室負責人職位。德林格在2月7日(上周五)晚間收到特朗普政府解僱他的電子郵件,他在周一(10日)提起聯邦訴訟。

傑克遜法官由奧巴馬總統任命。她因批評第一屆特朗普政府而聞名,並主持了多項因「通俄門」調查而產生的起訴案,包括對特朗普盟友羅傑‧斯通(Roger Stone)和保羅‧馬納福特(Paul Manafort)的起訴。

關於聯邦僱員買斷計劃

麻薩諸塞州的喬治‧奧圖爾法官在2月6日暫停了特朗普通過向二百多萬名聯邦工作人員提供帶薪休假來鼓勵他們辭職的買斷計劃。

他在2月10日表示,在多個工會就該計劃提起訴訟後,他將繼續保留這項禁令。不過到12日,奧圖爾發布最新裁決,放行了特朗普的買斷計劃,並表示那些工會沒有提起訴訟的資格。

有哪些總統行政令沒有引發訴訟?

在特朗普已經發布的一系列重大行政命令中,也有許多並沒有在法庭上受到質疑。

這些命令包括:

退出世界衛生組織;
對中國進口產品加徵關稅;
廢除拜登時代的氣候變化倡議;
取消圍繞人工智能(AI)的監管措施;
停止向允許跨性別女性參加女子體育運動的學校提供聯邦資金,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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