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路透社周三(6月5日)報道,去年平安夜,「News Break」(新聞快報)這款源於中國的免費新聞應用程式曾發布一則報道,標題是「聖誕節布里奇頓發生悲劇,新澤西州小城鎮的槍枝暴力事件上升」(Christmas Day Tragedy Strikes Bridgeton, New Jersey Amid Rising Gun Violence in Small Towns)。
可是,布里奇頓並沒有發生這宗槍擊事件。該鎮警察局於去年12月27日在Facebook上發表聲明,駁斥這篇用人工智能技術製作的新聞「完全是假的」。
該帖文寫道:「在聖誕節前後,甚至在他們所描述的地區的最近記憶中,沒有發生過與這篇報道類似的事件。」「似乎這家『新聞』媒體對於人工智能所寫的報道,可毫無顧忌地向讀者發布。」
News Break公司總部位於加州山景城(Mountain View),在北京和上海設有辦事處。該公司告訴路透社,他們已經在去年12月28日,也就是文章發表的四天後,刪除了這篇文章。News Break表示,「該條不準確的訊息,源自這個內容來源」,並提供了一個網站超連結。
近年來,隨著美國各地的地方新聞機構紛紛關閉,News Break填補了這一空白。它把自己標榜為「所有本地新聞的首選來源」,並稱擁有超過5,000萬的月度用戶。它發布來自路透社、霍士、美聯社和CNN等主要媒體的授權內容,以及通過網絡抓取的當地新聞或從新聞稿獲得的一些訊息,並在人工智能的幫助下進行改寫。它僅在美國提供服務。
自2021年以來,News Break使用人工智能工具所發布的錯誤報道中,至少有40宗事件影響了當地社區,它用虛構的署名在當地新聞網站製作了10個故事,並從競爭對手處盜用內容。
路透社採訪了七名前News Break員工,其中五人表示,News Break演算法背後的大部份工作是在中國做的。
有兩個幫助弱勢群體的社區工作人員告訴路透社,他們受到了News Break人工智能所生成的錯誤訊息的影響。
今年1月至3月,總部位於科羅拉多州的一家食物銀行「Food to Power」表示,由於News Break報道的食品分發時間有誤,他們不得不三次將人們拒之門外。1月30日,他們向News Break發電子郵件投訴,但至今未收到任何回覆。
賓夕凡尼亞州伊利(Erie)市的一家慈善機構「Harvest912」也向News Break發電子郵件投訴:其不實報道稱,這家機構正在為無家可歸者開設24小時足部護理診所。他們在電子郵件中說:「你們發布這些錯誤訊息是在害人,無家可歸的人會走到這些地方去尋找一個根本不存在的診所。」
News Break表示,在得知五篇有關慈善機構的文章是錯誤的,而這些文章是基於一些慈善機構網頁上的錯誤訊息之後,它刪除了所有這些文章。
3月初,News Break在主頁上添加了一個免責聲明,警告其內容「不一定總是沒有錯誤的」。
據News Break七名前員工的說法和2021年該公司的介紹,News Break通過廣告獲得收入,其讀者主要是女性,年齡在45歲以上,沒有大學學歷,住在美國郊區或農村地區。
2015年,News Break在美國成立,是中國新聞聚合應用程式公司「一點資訊」(Yidian Zixun)的子公司。這兩家公司都是由鄭朝暉(Jeff Zheng)創立,共享一項美國專利,即2015年註冊的「興趣引擎」(Interest Engine)演算法,該算法可根據用戶的興趣和位置推薦新聞內容。
News Break告訴路透社,該專利是鄭轉讓給這兩家公司的,因為其中一些概念是鄭朝暉在「一點資訊」時開發的,而且News Break「總部位於美國」,並「由美國投資」。News Break表示,共享專利「對公司及其營運絕對沒有影響」,並把專利中所引用的技術描述為「已經過時」。
公司備忘錄
據報道,2022年5月,News Break一名前顧問在給鄭朝暉的公司備忘錄中,對使用人工智能以五個虛構署名來重新發布當地新聞報道表示了擔憂。
這名前顧問是《華爾街日報》和《洛杉磯時報》前執行主編珀爾斯汀(Norm Pearlstine),他在給鄭的備忘錄中寫道:「我想不出還有甚麼方法能更快地毀掉News Break品牌。」
珀爾斯汀在接受採訪時說,他是從News Break的同事那裏得知這種做法的。
「我質疑使用發布者付費牆後面的內容創建虛假帳戶的合法性。如果我在《洛杉磯時報》工作時了解到這種做法,我會指示我們的律師申請(對News Break的)限制令,並起訴要求損害賠償。」珀爾斯汀寫道,他曾於2022年在News Break擔任了六個月的顧問職務,負責就美國編輯業務向公司提供建議。
珀爾斯汀證實了這份備忘錄的真實性,並將失誤歸咎於缺乏新聞經驗。他說:「(News Break)員工中有相當一部份人是新聞業的新手,或者是美國市場的新手。」「這也是我認為必須非常直接、非常明確地解釋為甚麼我認為這很重要的部份原因。」
News Break說,珀爾斯汀在備忘錄中提到的新聞報道是「在美國三個縣進行的有限試驗」,目的是聚合第三方內容,在發表了十篇文章後就解散了。它否認進入付費牆後(獲取內容),並表示它使用了公開可見的文章「片段」,利用OpenAI製作了完整的新聞報道。
據悉,2022年,在美國各州經營數位本地新聞源的公司Patch Media起訴News Break侵犯版權,之後兩家公司達成了175萬美元賠償金的和解。
Emmerich Newspapers公司在密西西比州、阿肯色州和路易斯安那州經營報紙,它指控News Break未經許可使用其內容而侵犯了其版權。2021年,Emmerich與News Break達成和解。
Emmerich公司總裁艾默里奇(Wyatt Emmerich)表示,針對News Break的訴訟涉及「逐字複製內容」。他說:「未來我擔心的是,新聞聚合商可能會利用人工智能對我們的報道稍作改寫,這將使證明侵犯版權變得更加困難。我已經在新聞聚合網站上目睹了這種情況的發生。」
「中國血統」
News Break是一家私人新創企業,主要支持者是總部位於三藩市的私募股權公司Francisco Partners和總部位於北京的IDG資本(IDG Capital)。
今年2月,IDG資本被五角大樓列入涉嫌與中共軍方合作的數十家中國公司的名單中。
鄭朝暉說,中國聚合公司「一點資訊」在2019年從News Break剝離,因為「當時的管理團隊不了解美國市場」。
News Break的200名員工中約有一半在中國從事研發工作。2022年該公司名冊顯示,當時的137名工程師中有100名在中國。
五名前員工表示,News Break行政總裁鄭朝暉在中國和美國兩地工作。鄭出生於中國,是美國永久居民,他的家人去年初搬到了美國。
美國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的一名共和黨助手告訴路透社,News Break使用中國工程師的做法可能引發美國用戶數據在中國可能被訪問的擔憂。
鄭表示,News Break遵守美國數據和私隱法,並在美國亞馬遜(AWS)服務器上維護。他說:「中國工作人員只能訪問儲存在美國AWS服務器上的匿名數據。」
News Break還表示,作為一家總部設在美國的企業,它不受中共《數據安全法》的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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