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共宣傳和誘導下,部份中國人對歐美批評中國產能過剩存在普遍迷思與爭議,甚至誤認為外國在圍堵和阻礙中國發展;尤其是中共黨魁提出中國產「新三樣」後,一些人認為西方對中共發展高新技術存在不公平對待。那麼事實真相是甚麼呢?

美國駐日本大使伊曼紐爾(Rahm Emanuel)4月6日(上周六)給出了一個最簡練的回答,沒有哪個國家在遏制中國,大家只是在汲取教訓保護自己的經濟免受中共國家主導下產品傾銷的衝擊。

在全球貿易中,經常可以看到「公平」與「不公平」的指責,背後的爭議經常變成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如何客觀看待和定義「遏制」與「公平」?

首先得認清一些基本事實。

第一,全球對「新三樣」的需求增長是有限的

新三樣是指電動汽車、鋰電池和太陽能電池板等製成品。或許這些產品需求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增長,但總歸是有限的。每個國家——能夠以良好的質量水平和合理的價格生產這些產品——都應該獲得公平的機會。

從這一點上講,當北京依靠不公平的國家支持來壓低價格,在某些商品上的產量超過了其應獲得的份額,這就導致了「產能過剩」,並會阻礙其它國家相關產業的發展,導致它國無法獲得與這種生產相關的公平機會。

美國總統拜登在2024年國情咨文中談到中共時使用了「不公平的經濟行為」一詞。財政部長耶倫(Janet Yellen)最近在一次關於中國的演講中也多次使用了同樣的詞彙。

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在與中共黨魁習近平的峰會上說:「從政治上講,歐盟領導人將無法容忍我們的工業基礎因不公平競爭而受到損害。」

當然,北京也試圖使用同樣的語言回擊,稱歐盟最近對中共國家支持中國電動汽車製造商的調查是「不公平的」。

要辨析這些言詞,需要用同一把尺子來衡量。

第二,產能過剩是中共一貫的產業戰略

密歇根大學的中國通高敏(Mary Gallagher)在其最新研究中說,從大躍進到中國房地產繁榮,產能過剩是中共更廣泛的治理方式的一部份,它的治理模式傾向於「產能過剩」和超額完成目標。

中國為產能過剩已付出過大代價。國家資源總是有限的,本身中共把國家支持押注在一個產業上就是賭博,就會面臨巨大的風險和成本。過去在半導體和商用飛機上,中共的大筆、昂貴的賭注都證明了不成功。

往往接受國家投資的中國企業破產的比成功的多,財政資源可能會浪費在支持沒人想要的產品上,投入的國家銀行貸款和其它形式的融資都跟著打水漂,有時候投資回報微乎其微,甚至被沖銷。

榮鼎集團最近的一份報告區分了暫時的供應過剩波動(市場周期的正常部份)與國家驅動的「支持生產商而不是支持家庭或消費者的系統性偏見」,發現北京的片面支持生產勢必導致「國內供需失衡」。

復旦大學的蘭小歡和資產配置諮詢公司龍洲經訊(Gavekal Research)的謝豔梅也都認為,產能過剩是中共產業戰略的一個精心設計的組成部份,旨在增加投資和刺激競爭。

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學者以及外國政要呼籲,北京應該更多地關注促進國內消費,而不是通過更多投資加劇產能過剩。

美國財長耶倫在訪華時談到中國產能過剩時,敦促北京:「有供應,也有需求。」「一種可能的方法是刺激需求,讓家庭(消費)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獲得更大份額。」

2024年2月18日,在中國杭州一家生產出口單車零件的工廠裏,工人正在打磨鋼圈。(STR/AFP via Getty Images)
2024年2月18日,在中國杭州一家生產出口單車零件的工廠裏,工人正在打磨鋼圈。(STR/AFP via Getty Images)

第三,北京補貼國內產業跟別的國家本質上不一樣

除中國外,許多國家也都利用國家政策來支持本國產業。

世界上主要汽車工業國家,包括美國、德國、日本、印度都有強有力的國家措施來保護自己的國內產業和汽車相關的製造業工作。航空飛機製造業波音和空巴也是長期以來得到國家的大力支持。

但是共產中國與其它國家不一樣,區別在於「規模」。

中國美國商會主席扎里特(William Zarit)曾公開批評中共的產業政策說,「這一切對我們意味著,它是一個公司在跟一個國家競爭。」

耶倫在本周訪華時指出,中方大力支持製造業與國內發展目標有關,但目前由官方補貼所推動的產能遠遠超出國內需求,以及其它市場的承受能力。

她還說,中國過於龐大,無法透過出口方式實現快速增長,並呼籲中方減少過剩的工業產能,以緩解對其它經濟體的壓力。

最典型的例子是「中國製造2025」計劃。作為中共臭名昭著的產業政策計劃,被其它國家廣泛引用為在經濟上抵制中共國的理由。

前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在國會作證時說,不要低估「中國製造2025」計劃,它的確是在國家層面上與有相應產業的國家競爭。

對中共希望取代美國成為世界技術的中心,萊特希澤表示,如果是中共要在這些產業與其它國家正當競爭,那沒有問題;但通過投入3,000億美元補貼、限制市場准入以及強制技術轉讓等手段,以犧牲它國利益為代價,那就另當別論。

第四,產能過剩爭論的實質是就業和公平競爭

「產能過剩」爭論的實質不是關於工廠利用率或供需失衡,而是關於就業和公平感。

外國對中共不滿的產能過剩問題並非出現所有商品上。中國在服裝、玩具、智能手機、電器、鋼鐵等方面的產能過剩並不是現在外界關注的熱點。

國外政府關注的是許多與製造業相關的「好工作」機會可能會離開,轉移到中國。

國內供需失衡加上中國經濟不景氣,引發了外界對中國是否試圖通過出口來擺脫問題的質疑。

美國貿易代表戴琪本周出席美歐貿易和技術委員會會議時表示,她「尤其擔心中國經濟朝著以出口為導向的大批量(生產)復甦方向前進」。戴琪認為,美歐聯手除了防衛也要進攻。

幾年前,「中國衝擊」新聞是關於因為中國進口導致美國製造業就業損失超過200萬個。拜登和特朗普在競選過程中都一直在談論阻止就業機會流向中國。現在,出於同樣的原因,對「中國衝擊」2.0版的擔憂正在迫近,不同的是,這一次是先進製造業工作崗位以及與新興產業相關工作崗位的流失。

此外,因為中國現在的經濟規模更大,這意味著其衝擊影響也會更大。

這也就變成了全球進行高端製造業的好工作機會競爭。那麼問題就變成了:誰可以且可能得到好工作,這個過程公平嗎?

中共向來將製造業視為其卓越治理的結果,並大肆發展國有企業,所以它並不認為,儘可能多的佔有全球製造業「好工作」有甚麼不公平。但是,世界其它國家並不這麼認為。

旅美經濟學家程曉農曾表示:「『中國製造2025』是要從西方獲得技術,真正的目標是用『中國製造2025』去佔領西方,特別是美國的市場,換句話講,擊垮美國的製造業,包括一枝獨秀高科技產業。」

2024年4月6日,美國財政部長耶倫在與中共副總理何立峰會面之前就坐。(Ken Ishii – Pool/Getty Images)
2024年4月6日,美國財政部長耶倫在與中共副總理何立峰會面之前就坐。(Ken Ishii – Pool/Getty Images)

第五,外國的關切以及對華行動

北京需要更好地理解其它國家的關切並將其納入自己的政策,而不是簡單粗暴地反擊,並為其意識形態辯護。

北京大學的兩位經濟學家黃益平和路風建議,需要認真對待國外的這種批評。

「如果針對中國產品的保護主義浪潮在全球範圍內興起,那麼不利於下一階段發展,特別是創新發展。」他們寫道。

中共政府最近的一份高層工作報告也說:「加強對重點領域的協調、規劃和投資引導,防止產能過剩和低質冗餘。」

但外界更想看到北京的實際行動。

大使伊曼紐爾在社交媒體X上發帖說,北京現在正在轉換其過去的「共產主義舊口號」,推出的新版本是利用經濟實力向全球市場傾銷。此舉已經引發多國警惕。

「從印度到巴西,從歐盟到越南,各國都在關注並採取行動保護本國經濟。」他寫道。

「沒有人試圖遏制中國。」伊曼紐爾說,「但大家正在從COVID疫情中吸取教訓,需要保護自己免受中國——這一世界第一大出口產品地——對其國內的挑戰。」

耶倫在訪華時誓言,華盛頓DC會挽回美歐企業在中國非基於市場體系競爭下所失去的經濟機會,不論是鋼、鋁、太陽能或電動車等領域。

「除非我們找出捍衛我們經濟運作的方法,否則我們知道將會發生甚麼事,它將會對我們的經濟和政治體系帶來嚴重損害。」她說。

拜登政府的一些官員已經私下承認,耶倫訪華也不太可能讓北京改變整體經濟方針。

曾任美國財政部官員和貿易官員的塞斯特(Brad Setser)告訴《華爾街日報》說,如果北京堅持現在的路線,最終可能把美國推向更有保護主義色彩的方向,進一步對華祭出更高的關稅等政策。

曾成功預測2008年金融危機的經濟學家希林(Gary Shilling)曾表示,在全球貿易戰的情況下,美國是買方,中國是賣方,所以美國會永遠佔上風。

「如果我們不買它們,中國上哪兒能把它們賣掉?他們沒有其它地方可以出售。」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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