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2日,以色列外交部長卡茨(Israel Katz)宣稱:「我們正處於反抗伊朗(領導的)伊斯蘭激進教派的第三次世界大戰中,他們的觸角已經伸到了歐洲。」他稱,以色列在與哈馬斯和其它伊朗代理人的戰爭中,是在保護「每個人」。儘管在美國和歐洲的許多人看來,他的言論可能過於誇張,但我們不應對此嗤之以鼻。有時地區衝突,如1931年至1932年,日本侵佔中國東北,成立滿洲國,或1936年至1939年西班牙內戰,預示著地理範圍更廣、軍事強度更大的危險。2023年10月7日的野蠻事件,以及以色列在加沙的軍事行動,是否預示著一場更廣泛的全球武裝衝突?或者這僅僅是一場可能無法解決的局部衝突,除非一方或另一方進行種族滅絕或種族清洗?

我們是在一個特定的背景下寫這篇文章的。30個多月前,我們做了一個地緣政治預測,將爆發一場由四條戰線組成的全球衝突。然而,社會科學家很少通過預測未來的政治事件來檢驗自己的理論。誰願意被描繪成卡珊德拉(Cassandra,希臘神話中的人物,預言準確但無人相信)呢?正如一位傑出的戰略家所辯言,戰爭的未來(在細節上)不可知。而且,只有一個明顯的例外,社會科學家很少在日常工作中參與無法證實的預測。在沒有預測工具的情況下,社會科學家和戰略家必須依靠直覺、歷史知識和良好的理論,而所有這些往往都不足。

四條戰線的全球戰爭?

在2021年6月6日諾曼第登陸紀念日那天,《國會山報》(The Hill)發表了我們的文章:《美國能四線作戰嗎?現在不能》(Could the United States Fight a Four Front War? Not Today)。我們預測,幾個專制國家將「同時發起挑戰」,旨在削弱美國的實力和影響力。從(英國地理學家、政治學家)哈福德‧麥金德 (Halford Mackinder)的「心臟地帶理論」(Heartland)的角度來看,這些看似不同的衝突應被視為單一戰爭的獨立戰線,由專制的陸地強權,或密切合作,或借他人之手挑戰既有秩序,對美國及其位於歐亞沿岸的海洋夥伴和盟國的主導地位發起的挑戰。我們認為,美國應重建其海軍實力,這也意味著進而更廣泛地重建其軍事工業能力。具體說來,我們寫道:「如果要避免多線作戰,美國就必須準備好同時在幾個地方進行戰鬥並贏得常規衝突,而且必須投資加強我們盟友的自衛能力」。

2021年8月31日,在美軍從阿富汗撤軍前夕,我們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普京領導的俄羅斯會再次攻擊烏克蘭,完成其在2014年開始的征服,從而控制從克里米亞到摩爾多瓦的黑海北部沿岸地區。

文章寫道:「俄羅斯繼續使用武力威脅烏克蘭,旨在鞏固其對克里米亞的佔領。美國在1994年簽署《布達佩斯安全保障備忘錄》,保證烏克蘭的領土完整,烏克蘭同意放棄核武器。俄羅斯用事實證明這種保證一錢不值」。

關於伊朗,我們認為:「流氓專制政權的威脅與日俱增。伊朗支持也門的胡塞叛軍,煽動海灣國家和伊拉克什葉派的不滿情緒,通過真主黨控制黎巴嫩和敘利亞,並威脅霍爾木茲海峽的航運。伊朗將通過其在中東的許多代理人,尋求控制該地區,並煽動哈馬斯對以色列的進一步襲擊。」

作為美國的新對手,共產中國可能會迫不及待地想要統一台灣,以此作為控制南海和東海的第一步。

「中共領導人習近平宣布,台灣將回歸中國,必要時將使用武力。中共正在發展入侵或封鎖台灣的能力,這威脅到美國在先進電子產品、半導體對台灣的依賴,台灣也是美國遏制中共在太平洋野心的港口」。

直覺告訴我們,現任政府正在浪費一項重要的戰略資產,特別是威懾力,這種威懾力可以讓歐亞大陸的獨裁領導人不敢去試探美國的決心。最近,我們引入了「分布式威懾」的概念,作為美國可以利用的一種戰略,以快速、低成本的方式產生更有效的威懾。

我們提出這些預測,是希望西方決策者能夠加強我們在烏克蘭、以色列和台灣的盟友的防禦力量,從而使威懾獲勝。實際上,我們希望事實證明我們錯了,因為決策者在制定計劃時考慮到了多線作戰的危險。遺憾的是,由於美國沒有及時採取行動,充份加強、訓練和支持我們的盟友,事件已經開始像我們預測的那樣發展。

深度思考

30個月後,我們認為現在有必要深度思考我們的預測。這樣做不僅僅是為了列出我們的對錯清單,更重要的是評估我們對歐亞專制國家戰略歷史的理解是如何做出這些預測的。

烏克蘭戰線

2014年俄羅斯進攻烏克蘭,吞併了頓巴斯和克里米亞,頓巴斯是烏克蘭東部與俄羅斯接壤的邊境地區。

這些地區主要居住著俄羅斯族人和說俄語的人,儘管他們中的一些人不希望被莫斯科統治。普京為這次入侵辯護,稱這是對烏克蘭襲擊那些希望在文化、語言和種族意義上保持俄羅斯人身份的人民的回應。俄羅斯未能從其佔領的頓巴斯地區奪取通往克里米亞的陸橋,這強烈表明,俄羅斯必須發起另一場戰役,鞏固領土,為克里米亞提供另一條補給線,並阻止烏克蘭加入歐盟和北約(NATO)。

在俄羅斯於2022年2月22日重啟對烏克蘭的戰爭後,許多西方專家猜測第二階段將如何結束。俄羅斯對基輔的進攻,原本是為了征服烏克蘭首都,但卻陷入停滯,然後又被擊退。烏克蘭軍隊在東部和南部發動了成功的反攻,重新奪回了一些失地,讓人感覺烏克蘭很快就有可能取得勝利。與此同時,隨著美國更多地介入烏克蘭戰爭,很少有評論人士對美國應該尋求甚麼樣的結果來符合自身利益,以及應該採取甚麼手段來產生這樣的結果進行評估。

我們指出,基本上應該考慮三種地緣戰略結果:出賣烏克蘭,使俄羅斯從中共的盟友變成美國的客戶﹔確保烏克蘭的快速取勝,從而加強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或者出現僵局,摧毀俄羅斯的軍事機器。在解釋了三種結果的利弊之後,我們認為,從美國的戰略角度來看,最理想的結果是烏克蘭迅速取得勝利,從而奪回俄羅斯在塞瓦斯托波爾的海軍基地和克里米亞橋頭堡。無論重新奪取克里米亞是否可行,摧毀俄羅斯黑海艦隊都是非常值得做的。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美國必須迅速向烏克蘭提供先進的常規軍事裝備,包括遠程導彈,使烏克蘭軍隊不僅能攻擊深入俄羅斯領土的後勤中心,還能攻擊俄羅斯海軍。相反,拜登政府斷斷續續地、零零散散地提供越來越先進的裝備,這些裝備沒能讓烏克蘭軍隊把俄軍趕出頓巴斯。所提供的武器在許多情況下被蓄意破壞,這樣就不能用來攻擊俄羅斯本土。

在交付先進武器系統之前進行了廣泛的公開討論,這使得烏克蘭人無法做到出其不意。目前的局勢不是烏克蘭快速推進,而是陷入僵局,為恢復烏克蘭(虛假的)和平而釋放的外交試探氣球。

在普京調集更多兵力、商談從伊朗和中國購買武器之際,與普京展開談判,這表現了西方的軟弱,同時也讓美國的敵人更加膽大妄為,讓西方在整個歐亞大陸的盟友灰心喪氣。俄羅斯的經濟規模和人口基數都遠大於烏克蘭,而且有能力在不受攻擊的地理優勢庇護下開展行動,因此在長期戰爭中具有明顯的優勢。如果俄羅斯的宣傳和西方的不耐煩能夠削弱西方民眾對烏克蘭的支持,那麼對烏克蘭人來說,即使維持目前的僵局也可能變得不切實際。西方提供穩定可靠的支持,包括提供先進的武器系統,是烏克蘭戰爭持續打下去的必要條件。

哈馬斯—以色列戰線

美國在中東最重要的盟友以色列再次受到哈馬斯的攻擊。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我們認為哈馬斯代表伊朗襲擊以色列是為了破壞以色列與阿拉伯穆斯林國家之間簽署的《亞伯拉罕協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即將與沙特阿拉伯進行的談判。這是襲擊的短期原因。從中期來看,伊朗採取了兩種不同規模的代理人包圍的地緣戰略:對以色列的局部包圍和對沙特更廣泛的區域包圍。

在整個中東地區,沙特都有對手:伊朗及其代理人橫跨肥沃的「新月地帶」,即從伊拉克經敘利亞到黎巴嫩的地中海東岸,以及沙特南部的也門,胡塞武裝在也門發射火箭攻擊沙特的輸油管道。此外,伊朗深度捲入蘇丹內戰,並與卡塔爾進行廣泛合作。

伊朗與卡塔爾都是哈馬斯的主要支持者,伊朗在2017年卡塔爾與沙特關係危機期間支持卡塔爾。除了在地理上廣泛包圍沙特之外,還在不斷努力包圍以色列:在北方,伊朗在黎巴嫩的代理人(即真主黨),以及戈蘭高地對面的阿拉維派敘利亞附庸國;在東部,約旦領土上的巴勒斯坦人和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在以色列,阿拉伯裔以色列人是潛在的第五縱隊;西邊的加沙則有恐怖組織哈馬斯。以色列與沙特的關係將為以色列在阿拉伯穆斯林世界提供合法性,如果伊朗人對沙特或以色列發動襲擊,沙以兩國共享的情報、技術和專業知識有助於共同防禦。在可預見的未來,儘管加沙戰爭仍在繼續,但以色列和沙特之間的談判不太可能取得任何公開成果。

在2023年10月7日的大屠殺之後,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和他的戰時內閣認識到,哈馬斯和加沙平民受到仇恨文化的灌輸,實施了伊斯蘭國以前犯下的野蠻行徑——強姦、斬首、肢解、綁架等。為了應對加沙邊境的此次襲擊,以及應對北部邊境、戈蘭高地和約旦河西岸出現的威脅,以色列徵召了30萬名預備役軍人。截至2023年10月8日,以色列常備軍人數為16.95萬人,預備役人數為46.5萬人。徵兵會傷害經濟:據《印度時報》報道,「摩根大通公司預測,由於與哈馬斯的衝突持續不斷,今年最後3個月以色列經濟按年率計算可能將萎縮11%。」

這場戰爭持續的時間越長,對經濟的破壞越大,消滅加沙的哈馬斯這一理想的政治、軍事結果越是懸而未決,真主黨和伊朗其它代理人就越有可能以重大方式介入衝突。

對以色列來說,必須有力而明確地恢復在加沙失去的威懾力,否則它在該地區的許多敵人,包括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以及以色列境內的穆斯林,可能會受到鼓舞而發動起義、叛亂和襲擊。對以色列而言,10月7日的襲擊及其後果構成了生存威脅,因為襲擊改變了該地區對以色列國防軍戰鬥力的看法。

攻擊國際海運

在我們的預測中,我們認為伊朗政權將再次襲擊通過霍爾木茲海峽的國際海運,從而破壞海上貿易。2024年1月11日,伊朗宣布在通往霍爾木茲海峽的阿曼灣扣押了一艘希臘油輪。現在判斷這次行動是一次性的還是一場運動的開始還為時過早。

然而,我們沒有意識到伊朗人會促使胡塞武裝破壞曼德海峽(Bab al-Mandab)的海上貿易。曼德海峽是通過紅海和蘇伊士運河連接印度洋和地中海的海峽。據稱,伊朗向胡塞武裝提供先進的武器、導彈和無人機,襲擊沙特的石油管道和國際海運。儘管胡塞武裝聲稱襲擊以色列船隻是對加沙戰爭的回應,但大多數被襲擊的船隻並非為以色列所有,而且也不是往返於以色列的船隻。這一事實表明,這些襲擊是伊朗持續努力的一部份,目的是破壞中東地區的商業流通。這類攻擊對埃及尤其有害,因為該國的大部份收入來自運河通行費和相關活動。雖然不容易確定在曼德海峽而不是霍爾木茲海峽進行破壞的具體地理位置,但是我們預料到了伊朗的意圖。

伊朗為甚麼找胡塞武裝作為代理人?伊朗人可能是為了規避風險,通過胡塞武裝間接採取行動;通過代理人進行的攻擊不太可能在國內產生反響或反彈,因為可以否認。與此同時,伊朗的代理人還多次襲擊美國在伊拉克和敘利亞的軍事基地,最令人震驚的是襲擊了美國駐巴格達大使館。伊朗還發出威脅,要襲擊通過直布羅陀海峽的船隻,可能是通過動員摩洛哥的另一個代理人。這種對美國和海上貿易投擲的地緣戰略飛鏢(沒有更好的詞來形容)表明,伊朗反對以色列在加沙的戰爭,並意圖破壞公海上的航運通道。目前還不清楚伊朗領導人是尋求將美國趕出中東,還是打算將美國捲入一系列針對伊朗代理人的地方反叛亂行動,這將給伊朗帶來巨大的談判籌碼。

在撰寫本文之際,曼德海峽的襲擊已促使美國和英國對胡塞武裝發動攻擊。但迄今為止,海上聯盟尚未對伊朗的利益或設施動用軍事力量,以重建對這些代理襲擊發起者的威懾。當然,這些攻擊會提高石油和天然氣的公開市場價格,有助於俄羅斯的經濟前景。此外,中共可能會為經過霍爾木茲海峽的受制裁的伊朗石油支付固定價格,這有助於解釋為甚麼紅海被關閉(除中國和俄羅斯結盟的航運外),而霍爾木茲海峽至今仍保持開放。

這裏最重要的是:預測越早,就越難明確任何敵對事件、特別是軍事襲擊的日期和地點。伊朗人煽動胡塞武裝在曼德海峽發動襲擊,而不是在霍爾木茲海峽,這一事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多線作戰中正確預測伊朗的意圖。我們提出,伊朗人將再次擾亂國際航運,他們已經通過代理人這樣做了。任何主要海上咽喉要道受到攻擊,都會對整個世界經濟的供應鏈造成影響。

台海戰線

最終的地緣政治預測仍未定論:共產中國是否會武統台灣?最近,中共派遣戰艦進入台灣附近海域,顯示封鎖台灣的能力。此外,中共戰機還測試了台灣的防空系統,促使台國防部長邱國正於2022年10月表示,「(我們)將把任何空中實體(進入台灣領空)的越界當作第一擊界定」。邱國正隨後威脅要以武力回應。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最近報道稱,2023年11月15日,在三藩市郊區舉行峰會期間,習近平告訴美國總統拜登,中國傾向於和平統一,但在一些情況下可能「使用武力」。CNN沒有報道哪種情況,或者可能不了解具體情況;CNN的報道還稱,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美國官員表示,當拜登表示「和平與穩定」是美國在該地區的目標時,習回應說:「和平當然很好,但在某些時候,我們需要更全面地解決問題。」在最近的台灣選舉前夕,北京敦促台灣選民選擇「和平而不是戰爭」。被北京視為主張台獨的候選人獲勝,現在習近平可能認為中共必須兌現就台灣問題發出的許多威脅。

這種威脅不應被忽視;相反,必須將其理解為發生在與美國的持續對抗中,如果美國繼續對烏克蘭、黎凡特和曼德海峽看似獨立的衝突處理不力,這場對抗就可能爆發為全球戰爭的另一條戰線。正如我們的預測所表明的那樣,在這場新出現的全球衝突中,戰線越多,美國就越難決定把消耗殆盡的財富(部份原因是國債不斷增加)和稀缺的武器裝備(部份原因是無法維持足夠的工業基礎來生產軍事裝備)優先用在何處。

四條戰線 一場戰爭

至此,俄烏戰爭、哈馬斯對以色列的襲擊和以色列的回應、胡塞武裝對國際航運的戰爭,以及伊朗代理人對美國在中東的前哨基地發動的一百多次襲擊表明,一場多線戰爭已經打響。這場多戰線戰爭是協調有序的,還是僅僅是機會主義的結果?

歷史學家也許有一天能夠做出明確的判斷。為了弄清楚下一步該做甚麼,這是一個沒有區別的區別:西方的敵人認為,現在是他們利用西方的分心和弱點的機會。現在知道的是:俄羅斯、伊朗和中共簽署了一系列雙邊經濟協議,使他們的經濟,包括武器採購,更加相互依存。這種經濟協議往往是新興聯盟的基礎。

為了進一步證明四條戰線的預測實際上是一場戰爭,請考慮以下相輔相成的後果。自從胡塞武裝破壞了通過曼德海峽的運輸後,烏克蘭通過蘇伊士運河出口的貨物量減少了。因此,烏克蘭繼續與俄羅斯作戰的財政能力受到削弱。據報道,胡塞武裝允許俄羅斯和中國的貨輪自由通過紅海,這一傾向性明顯的政策賦予他們時間和距離上的優勢,因為他們的競爭對手為了避開戰區只能繞過好望角將貨物運往歐洲市場。同時,俄羅斯國防部宣布即將與伊朗簽署一項反美、支持多極的協議。與此同時,美國向烏克蘭和以色列提供軍事裝備,從而減少了給台灣的裝備。

習近平是否會利用美國對歐亞大陸多線作戰準備不足的弱點?要想完全實現我們關於四線作戰的預測,共產中國一旦覺得美國明顯缺乏意願或能力來有效應對現有秩序的又一威脅,就會封鎖或攻打台灣,甚至是在其它衝突發生的時候,或者是在衝突發生後不久。在某種程度上,這些獨立的戰線可能會被視為一場世界範圍的戰爭,儘管並不像以色列外長所說的那樣,是西方與激進伊斯蘭教之間的世界大戰。相反,這場世界範圍的四線戰爭應該被視為歐亞大陸的陸權專制國家攻擊以美國為首的海洋民主國家及其盟友。

「心臟地帶」的地緣政治理論

除了閱讀戰略歷史所產生的直覺之外,還有甚麼理論可以幫助我們理解戰略史和相關地理呢?我們依靠地緣政治理論,尤其是哈福德‧麥金德的「心臟地帶理論」,來評估歐亞大陸的事態發展軌跡。

儘管麥金德的三次地緣政治陳述(1904年、1919年和1943年)存在差異,但他的地緣政治理論的基本特徵是:隨著西伯利亞大鐵路的建成,由於陸路運輸的成本而使歐亞大陸內陸定居點處於經濟孤立的情況結束。

在此之前,從北部的北極到南部的伊朗高原,從東部的勒拿河、因迪吉爾卡河和科雷馬河流域再到西部的莫斯科,這一大片領土有一個共同的地理特徵:這一地區的河流向北流入冰凍的北冰洋,向南流入里海等內陸海。

由於地處內陸,英國或其它航海國家的海軍力量,對麥金德所稱的「心臟地帶」的事態發展幾乎沒有任何軍事影響。

但是,隨著鐵路的建成,沙俄以及後來的蘇聯,無論是單獨還是與歐洲或亞洲列強結盟,都可能因獲得新的礦產資源、處女地以及人口擴張而深刻影響全球事件的進程。

最終,內陸的運輸和通訊線路將使軍隊在廣闊的心臟地帶的陸上運動,使佔領心臟地帶的任何國家都能向西投射力量到歐洲沿岸地帶,向西南投射到阿拉伯半島,向南和向東投射到季風亞洲或沿岸地帶——歐亞大陸六個自然區域中的三個。

更重要的是,麥金德認識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導致了作為這些自然區域之一的「心臟地帶」的潛在重塑。麥金德認為,他稱之為「戰略心臟地帶」的地區包括有爭議的海域和流域,以及適合入侵的陸路。因此,「戰略心臟地帶」包圍了自然的「心臟地帶」,在歐洲,它延伸到多瑙河盆地、黑海沿岸、北歐平原東部和波羅的海沿岸。在麥金德看來,如果佔領「心臟地帶」的海權成功地控制陸權,奪取了某一海域的沿海地區,那麼海權的海上前哨——黑海和波羅的海——可能會變成「湖泊」。

學習地緣政治理論

我們從麥金德的地緣政治理論中學到了三點。首先,麥金德關於波羅的海和黑海的論述表明,威脅或佔領博斯普魯斯海峽和達達尼爾海峽,或卡特加特海峽和斯卡格拉克海峽(丹麥以北連接波羅的海和北海的海峽)附近的海上咽喉要塞,對於控制這些海域至關重要。

通過地理類比,麥金德的理論使地緣政治觀察家能夠理解對霍爾木茲海峽和曼德海峽的控制,如何損害了波斯灣和紅海通往蘇伊士運河的海上自由,並可能最終導致對重要的海岸線的控制。然而,現代導彈技術只需要靠近戰略海峽或狹窄的水域,就可以對商業航運實施有效的海上封鎖。

其次,麥金德1920年關於布爾什維克革命期間南俄羅斯局勢的報告揭示了烏克蘭的戰略重要性。白羅斯軍隊從烏克蘭北上,大舉入侵莫斯科周圍的俄羅斯文化和人口核心地區。此外,從烏拉爾山脈高空俯瞰歐洲的「戰略地圖」,不僅可以看到北歐平原作為入侵俄羅斯路線的重要性,還可以看到從南部克里米亞入侵路線的重要性。在最近爆發戰爭之前,美國已開始對位於敖德薩以東的烏克蘭海軍基地進行現代化改造,以便容納更大的戰艦。俄羅斯地緣戰略規劃者必須考慮來自兩個方向的威脅,特別是如果波羅的海國家和烏克蘭與他們認為的對手結盟的話。

為了恢復俄羅斯帝國和重建俄羅斯大國地位,征服和吞併烏克蘭被認為至關重要。俄羅斯試圖利用烏克蘭的人力、陸上礦產和海上油氣資源、工業基礎、農業生產力以及戰略位置來控制烏克蘭。從地緣經濟的角度來看,世界經濟正在被劃分為海洋和歐亞大陸領土勢力範圍,這使烏克蘭處於風口浪尖。

第三,美國作為最近掌握制海權指揮棒的國家,未能阻止心臟地帶的大國俄羅斯,與橫跨心臟地帶和海洋邊緣的兩個大國伊朗和中國結成原始聯盟。在《民主理想與現實》(Democratic Ideals and Reality,1919年)一文中,麥金德警告說,「心臟地帶」強國有可能控制波羅的海和黑海,然後在未來某個時候控制歐亞大陸和非洲:

「如果泛大陸,整個世界島(由亞洲、非洲和歐洲組成的大陸)或它的很大一部份,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成為一個統一的海權基地,那會怎麼樣?其它島嶼的基地在船隻方面不是要裝備更精良、海員人數更多嗎?毫無疑問,他們的艦隊將以其歷史中所孕育的英雄主義進行戰鬥,但結局將是註定的。」

麥金德擔心,「心臟地帶強國」單獨或與控制歐亞大陸部份海域的強國結盟,可能會走向海洋,成為一個兩棲強權。

目前,在烏克蘭,俄羅斯試圖重新控制從克里米亞到摩爾多瓦的黑海北部沿岸地區,從而獲得對近海油氣資源的控制權。擁有漫長海岸線的中國和伊朗已經決定成為兩棲大國,同時開發和部署無人機和陸基反艦導彈,用於控制和封鎖海域。伊朗為其代理人胡塞武裝製造現代化武器。中共威脅要統一台灣,如果有必要,將使用武力,也可以封鎖,甚至宣稱要獨佔南海的航運通道和近海油氣資源。

怎麼辦?

不久的將來會怎樣?美國還會面臨進一步的挑戰嗎?委內瑞拉就是否應重新併入與鄰國圭亞那有爭議的領土舉行全民公決,結果是支持重新合併。據報道,委內瑞拉向圭亞那邊境派遣一支軍事特遣隊,圭亞那和巴西都有回應。

擁有核武器的北韓繼續發出威脅,回應美國和南韓的所謂挑釁。俄羅斯政權的帝國野心不止於烏克蘭,如果普京或其繼任者認為征服波羅的海國家是可行的,那麼就一定會嘗試。最後一點是基於相對地緣政治的推測:除了影響曼德海峽和霍爾木茲海峽的通行,以及對直布羅陀海峽航運的威脅外,伊朗或其它大國可能會在另一個海上瓶頸——馬六甲海峽附近尋找代理人。

當然,世界上的專制國家正在進行灰色地帶戰爭,目的是破壞西方對以色列和烏克蘭的支持,並動員各種政治極端份子。由於西歐有大量的穆斯林移民,中東的任何不穩定都很容易產生嚴重的騷亂、叛亂或恐怖活動,特別是在伊朗和其它地區大國的財政和後勤支持下。西方領導人認識到,在應對已經擺在桌面上的威脅時表現出的軟弱無力,將在新的地點引發新的挑戰。

儘管出現了這些不祥的事態發展,但美國及其盟友在挫敗這些專制的心臟地帶政權的圖謀方面,取得了一次重大成功和幾次潛在成功。

為應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芬蘭加入了北約,土耳其議會委員會最近批准瑞典加入(儘管還沒有得到土耳其政府的批准)北約。預期的結果是,除了加里寧格勒和聖彼得堡的俄羅斯海軍基地外,波羅的海將變成北約控制的湖泊。

此外,如果烏克蘭能夠奪回俄羅斯侵佔的領土,確保其獨立於俄羅斯,然後加入北約和歐盟,這些事件將代表歐洲影響力的延伸。同時,烏克蘭成功地將俄羅斯黑海艦隊趕出克里米亞,驅趕到離烏克蘭導彈發射地點更遠的本土港口;我們已經提出,在戰爭結束之前,應該向烏克蘭人提供擊沉剩餘艦隊和摧毀造船廠的武器。烏克蘭攻擊黑海艦隊的成功,促使俄羅斯考慮在格魯吉亞的奧恰姆切爾(Ochamchire)建立一個海軍基地。

在中東和阿拉伯地區,美國幾乎成功地促成了《亞伯拉罕協定》的延伸,將沙特納入其中。最後,「四方安全對話」(簡稱Quad)是由印度、澳洲、日本和美國組成的潛在海洋聯盟,未來幾年可能會採取行動確保南海航運自由並保衛台灣。總之,在歐亞大陸的海洋邊緣,美國正在緩慢地動員受到「心臟地帶」修正主義和復仇主義政權威脅的夥伴和盟友。

結論:戰略與地緣政治優勢

我們對四線戰爭的可怕預測是通過關注地緣政治理論、戰略歷史以及對事態發展的直覺做出的,而這一預測可能會完全實現。無論中共是否對台灣採取軍事行動,美國和我們的盟友要儘可能優先地為這場戰爭做好準備。正如我們在之前的文章中指出的那樣,準備好打一場全球性的、多戰線的戰爭是避免戰爭的唯一途徑。

地緣政治為國際關係的觀察家提供了幾個優勢。首先,它是一個跨學科的綜合性研究領域,旨在捕捉影響國際危機演變的現實層面。其次,它將持久的地理結構(如陸地和海上位置和活動)與趨勢、事件並列,將短暫的事物置於持久的背景中。第三,地理學和地緣政治學採用特殊化和一般化的方法來理解地點與空間、位置與區域、民族國家與國際體系之間的關係。第四,地緣政治學利用地圖,包括地理信息系統生成的地圖,來了解國家如何將地形轉化為更有利的環境,以便在潛在和現實的敵對關係中投射力量。

地緣政治與修昔底德(Thucydides)、孫子和考提利雅(Kautilya)一樣,都是解決國際衝突的古老方法。如果運用得當,地緣政治分析可能會讓人想起「凱蘭崔爾之鏡」(Galadriel’s Mirror),「因為它能顯示過去、現在和將來。」

然而,儘管地緣政治思想為制定戰略提供了優勢,但麥金德明確指出:「民主拒絕戰略思維,除非出於防禦目的被迫這樣做。」至少在一代人之後,現在是美國人再次利用地緣政治制定戰略的時刻。#

作者簡介:

邁克爾‧霍奇伯格(Michael Hochberg)獲得加州理工學院應用物理學博士學位,目前是Luminous Computing公司的總裁,該公司致力於製造用於機器學習的超級電腦。他創辦了四家公司,轉售價值總計超過十億美元,還擔任過一段時間的終身教授,他還創辦了世界上第一家矽光子代工服務公司。他撰寫了100多篇同行評議的期刊文章,並擁有60多項專利。他還與人合著了一本被廣泛使用的矽光子學教科書,並在《科學》、《自然》、《國家評論》、《國會山》、《美國旁觀者》、《RealClearDefense》等刊物上發表文章。

倫納德‧霍奇伯格(Leonard Hochberg)曾在史丹福大學(及其它院校)任教,被任命為胡佛研究所研究員,並與他人共同創辦了戰略預測公司。霍奇伯格曾在《社會科學史》、《跨學科歷史雜誌》、《奧比斯》、《國家評論》、《國會山》、《美國旁觀者》、《RealClearDefense》等刊物上發表文章。他是外交政策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並擔任麥金德論壇的協調員。

原文:The Geopolitics of World War III 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

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並不一定反映《大紀元時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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