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中華文化不可能不談孔子。要想找到中華文化的本源,當然更少不了孔學的核心——那個被孔子稱為「道」的東西……

孔子在中國歷史上有「素王」之稱。

素王的意思是他有王者之道,而無王者之位。是文化意義上的王。

元大德十年(公元1306年),元成宗加封孔子為「大成至聖文宣王」,曰:「先孔子而聖者,非孔子無以明;後孔子而聖者,非孔子無以法。」

意思是:如果沒有孔子,人們就不知道孔子以前的那些聖人為甚麼是聖人。而孔子以後的人,如果不傚法孔子就成不了聖人。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後代尚不得不對孔子如此誠恐誠惶,可見孔子在中華文化中無人可以取代的地位。

但說到孔子對中華文化本源的那個「道」的開示,存在於許多奧妙文章之中。

首先來看《論語‧里仁》中的一段對話: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

曾子曰:「唯。」

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這是孔子與他的衣缽傳人曾子(名:參)的一段對話,意思是孔子告訴曾子:自己的道是「一以貫之」的。孔子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離開了。隨後門人問曾子,孔夫子講的這個「一」是指甚麼,曾子答:忠恕而已。

曾子解釋的「忠恕」是不是孔子所說的「一」或者「道」?這個回答對不對?兩千多年來學者們「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其實這裏的關鍵不是曾子的答案本身,而是要問:「忠恕」二字如此簡單,為甚麼孔子不直接說出來,而是用這個「一」字來代替,然後要曾子去猜。難道孔子就是用這種打啞謎的方式教自己的衣缽傳人嗎?

類似的問題在《論語》中還不止一次。再來看《論語‧八佾》中的另一段:

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

林放問孔子禮的根本是甚麼,或者說:禮是從哪兒來的?

孔子回答:問題問得太大了。禮儀不用太鋪張,不要太浪費。辦喜事有喜氣兒就行,辦喪事表達了哀悼之情就足矣!

然而問題來了:如果禮的根本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個「省著點兒花錢」的道理,為甚麼夫子會來一句「大哉問」!?

到底是甚麼問題問得太大了呢?前言不達後語嘛!夫子在暗示甚麼呢?

再來看《論語‧衛靈公》中的另一段: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

對曰:「然。非與?」

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孔子問子貢(端木賜):「你以為我的學問是因為我讀了很多書而得來的嗎?」

子貢反問:「難道不是嗎?」

孔子說:「不是的。我是『一以貫之』。」

這裏又出來一個「一以貫之」,又在打啞謎了。

(攝影/蘇玉芬)
(攝影/蘇玉芬)

天人合一的文化本源:天道

讀過《論語》的人都知道,對於孔門修養的最高境界——仁,孔子對不同的學生有多種不同的解釋,今人理解不了。雖然都知道孔子「因人施教」的方法,但現在的人絕對不會把一門理論中最為核心的概念不加任何定義地隨意去解釋。孔子不但這樣做了,而且其思想承前啟後,成為後世中華文化的主流。

所以,我們研究「孔學」,要理解孔子的本意,不能不從更大的文化背景去探討。

中華文化是「天人合一」的文化:天道引領人道,人道則是天道的延續。在這個文化中,道德中的道,是指天道;而德則是人德,即人的行為標準。「道德」二字的擺放是先有道,後有德,亦即人的德是建立在天道法則的基礎之上的。這就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的關係。

孔子五十歲開始研究《易經》,且終其餘生樂此不疲。

《論語‧述而》:「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

孔夫子大有沒早點開始研究《易經》的遺憾。

易者,上日、下月為易。顧名思義,《易經》所講的就是天地之道。所以夫子五十歲以後所研究和追求的,就是天地之道。

事實上,在「天道」二字中,儒家更多的是講天,而道家則更專注於道。按照「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的序列,天雖然不及道,卻更接近於人。這就是為甚麼後世的文化在儒、道兩家學說中更重儒學的原因。

既然孔子所追求的是天道,那麼從追求天道的角度回去看孔子所講的「禮之本」和「一以貫之」,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在「天人合一」的文化中,文化的本源是那個天道。而林放要孔子解釋這個「禮之本」,等於是問天道了。孔子知道以林放的悟性,告訴他了,他也做不到,所以就有了那句感慨:「大哉問」。但孔子一生誨人不倦,又不願不回答林放的問題,於是就有了後面的那幾句「少花錢、多辦事」的話,因為以林放的悟性,他也就只能做到這些了。

至於說曾子和子貢,這兩人的悟性雖然要比林放強得多,但孔子仍然認為以他們的悟性還不足以傳自己所學之全部,所以就用了個「一以貫之」去講。

意思是:自己是在追求天道的過程中,理解了更高的天道法則之後,站在一個更高的高度上,以「登泰山小天下」之勢,從上到下一下子豁然通達,看清了人的文化。

至於這個「一」究竟具體是甚麼,只好讓曾子和子貢自己去悟,能悟多少是多少了。

孔子門徒繼承的道:仁愛

子貢是孔子的十大弟子(孔門十哲)之一。

《論語‧公冶長》:「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子貢說:「孔子詩書、禮儀方面的文章還可以聽得到、看得見,但孔子對人的心性與天道方面的研究,就無法聽到了。」

孔子一生中最為得意的門徒是顏回,夫子認為只有顏回能繼承他的道統。可惜顏回早逝,死在了孔子前面。所以子貢所謂的「不可得而聞也」,其實不見得是孔子不傳,而是孔子可能認為除了顏回之外,別的弟子的悟性還不夠,所以沒把他自己對天道的領悟講給他們。

顏回死的時候還不到三十二歲,在剩下的弟子中,孔子挑了曾子繼承自己的衣缽。但以曾子的悟性,他認為孔子「一以貫之」中的那個「一」就是「忠恕」。所以,孔子的門徒所繼承下來的道就是「以忠恕為核心的仁愛」了。

《論語‧里仁》:「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如果,早上知道了「做人要講忠恕的道」,晚上就死了,那哪來的時間去實踐忠與恕呢?

道家講「道、德、仁、義、禮」,這中間的「道」和「德」與我們今天所講的「道德」不是同一個概念。這裏所講的「道德」不是建立在後世的一些思想或主義基礎上的,而是建立在修道人對「天道」修煉的基礎之上的。

「道、德、仁、義、禮」是從上到下的五個不同層次,孔子的層次應該高於仁。但他的弟子所繼承的只有仁、義和禮。孟子後來加上了「智」;董仲舒在漢代又加了「信」。

這就是後世儒學講的「五常」——仁、義、禮、智、信。

——轉載自《新紀元》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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