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和日本相繼與越南提升全面戰略夥伴關係,中共黨魁趕緊訪問越南,但雙方聯合聲明不同調。中共宣傳「中越命運共同體」,越南卻稱「越中共享未來共同體」。美中對抗的大背景下,越共不想和中共有「共同」命運,而是強調「多方位外交」。印太格局再次發生新的變化。

越共和中共玩文字遊戲

越南共產黨也是一黨專政,黯熟中共的黨文化語言體系,越南政府網站有越南文、中文和英文版,中文描述與中共有不少相似之處。

12月12日,越共總書記阮富仲和中共黨魁習近平會談後,雙方各自發出聯合聲明,但表述不同。

中共發出《中越關於進一步深化和提升全面戰略合作夥伴關係、構建具有戰略意義的中越命運共同體的聯合聲明》。

越南發出《越中關於進一步深化和提升全面戰略合作夥伴關係、構建具有戰略意義的越中共享未來共同體的聯合聲明》。

中共聲明稱,「雙方一致同意構建具有戰略意義的中越命運共同體」。

越南聲明稱,「雙方一致同意構建具有戰略意義的越中共享未來共同體」。

「中越命運共同體」和「越中共享未來共同體」最大的差異是,越南刪除了「命運」兩字。這表明,越南共產黨不想和中國共產黨有「共同」的「命運」。雙方都稱「同志加兄弟」,但越共應該認為自己與中共的「命運」不同。

在中美全面對抗的當下,越南不打算落到和中共一樣被孤立的地位。越共總書記阮富仲與中共黨魁習近平會談時說,越南奉行「獨立、自主」「多樣化、多方位外交政策」和「四不」國防政策;越南「主動全面融入國際社會」「願成為國際社會可信賴的朋友和負責任的成員」。

越共總書記解釋了為甚麼不接受「中越命運共同體」;但新華社沒有報道這些內容,反而代替越共總書記表示,「越方願同中方一道,構建具有戰略意義的越中命運共同體」。

越共和中共都玩文字遊戲,也知道對方在玩文字遊戲。越共不接受「中越命運共同體」,也不得不給中共面子,保留了「共同體」的說法,但只是「共享未來共同體」。

「未來共同體」意味著可能是未來的事,但不是現在的事;雙方現在並不是「共同體」,越南實際把「共同體」也否定了。中共看得懂這樣的文字遊戲,但眼見越南和美日關係迅速升溫,大概只求越南不要像菲律賓那樣倒向美國及其盟友了。

中共黨媒迴避這些分歧,仍對內高調宣傳「中越命運共同體」,只是為中共黨魁捧場。然而,中共黨內官員們恐怕都知道怎麼回事。

2023年9月11日,越南總理範明正(右)和來訪的美國總統拜登(左)在河內會談。(Minh Hoang/POOL/AFP via Getty Images)
2023年9月11日,越南總理範明正(右)和來訪的美國總統拜登(左)在河內會談。(Minh Hoang/POOL/AFP via Getty Images)

越南受益於中美對抗

越南公布2023年前11個月進出口總額6191.7億美元,貿易順差258.3億美元。美國是越南商品最大出口目的地,中國是越南最大進口來源國。

美國在中國的供應鏈部份轉到了越南。11月份越南商品出口310.8億美元,其中國內企業出口額84.9億美元,外資企業出口225.9億美元。

越南還宣布,截至2023年11月20日,越南累計註冊項目共有38844個,註冊總額近4624億美元;外資實際到位資金2942億美元。

越南2022年GDP首次超過4000億美元,2023年前11月出口額累計3225億美元,國際供應鏈成為越南經濟的主體。

美國不打算降低對中國商品的高關稅,中國大陸企業也把供應鏈挪到了越南。中國的「世界工廠」正在塌陷,越南的小「世界工廠」卻逐漸成型。中美對抗給越南帶來了巨大的好處,可謂天上掉餡餅。

越南經濟不發達,越共為擺脫執政危機,從1986年起宣布「革新開放」,但並未很快帶來顯著變化。1995年,越南和美國建交,才真正迎來機遇。2007年,越南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開始帶來大變化,靠更低廉的勞工,獲得了一些紡織產品的供應鏈。最大的變化發生在2018年的中美貿易戰之後,越南獲得了越來越多的電子產品供應鏈。

如此之多的好處,主要拜美國所賜,越南也真正體會到了鄧小平說的話,「凡是和美國搞好關係的都富了」。當然,越南人應該大多討厭鄧小平,他1979年發動了對越戰爭,原因之一就是討好美國。

如今的印太格局下,越南不願接受「中越命運共同體」,僅稱越中「共享未來共同體」,似乎預見到了中共很可能步前蘇共的後塵,自然不想和中共有「共同」的「命運」。

2023年6月25日,美軍列根號航母訪問越南峴港。(Nhac Nguyen /AFP via Getty Images)
2023年6月25日,美軍列根號航母訪問越南峴港。(Nhac Nguyen /AFP via Getty Images)

越南成中美競爭的新戰略要點

越共總書記稱奉行「多樣化、多方位外交政策」、「主動全面融入國際社會」、「願成為國際社會可信賴的朋友和負責任的成員」。這些話更像是對美國及其盟友說的。

越共總書記也重複了「四不」國防政策,即不加入軍事聯盟;不會與它國搞軍事結盟對抗第三國;不允許外國在越南境內建立軍事基地或使用越南領土來對抗第三國;在國際關係中不使用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

越南暫時不想公開在中美之間選邊站,兩邊的好處都想要,但也要和平環境,否則一切都可能雞飛蛋打。越共總書記會見中共黨魁時說,「各國應堅持奉行和平、合作的政策,遵守國際法,平等對待,互相尊重正當利益,通過和平方式解決分歧,不使用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

越共不願和中共有「共同」的「命運」,但也不能得罪中共。中越曾經的戰爭,對越南的傷害極大,可謂切膚之痛。越共自知國力不如中共,要避免再次開戰,因此向中共表明,不會加入美國的軍事同盟對抗中共;但也不會幫中共對抗美國。

9月份,美國總統拜登曾訪問越南,提升美越關係為全面戰略夥伴關係。1972年,美國從社會主義陣營分化了中共;如今,美國也在分化中共自認的越南「小老弟」。

越共不接受「中越命運共同體」,美國已經成功了一半。美國正在權衡是否向越南出售F-16戰鬥機,一旦放行,中越之間的裂痕還會加深。美國在觀察南海之變,中越在南海的爭議,不比中菲的爭議小。

越南曾宣稱對西沙、南沙群島都有主權,但暫時無力爭奪,因此最先歡迎美國介入南海事務,以對抗中共的威脅。

11月27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訪問越南,雙方確認提升為全面戰略夥伴關係,同意加深安全保障合作,並討論日本向越南提供防衛裝備。

中美對抗、中日對抗,都使得越南的戰略地位得到提升,越南正成為印太地區較量的一個新局。

12月10日,美國英偉達(NVIDIA)公司行政總裁黃仁勳(Jensen Huang)到訪越南,與越南總理范明正會見。黃仁勳表示,公司在越南已投資2.5億美元,看好越南半導體和人工智能技術人才資源,計劃在越南建立生產基地。范明正宣布成立專門工作組,並親任組長。

美國及其盟友還有很多牌可打,中共似乎沒甚麼牌了。

2023年7月20日,美國財政部長耶倫(中)參觀越南河內一家工廠。(Nhac Nguyen /AFP via Getty Images)
2023年7月20日,美國財政部長耶倫(中)參觀越南河內一家工廠。(Nhac Nguyen /AFP via Getty Images)

中共更需要中越貿易

越南不接受「中越命運共同體」,中共應該十分氣惱,但很難在經濟上脅迫越南。

12月12日,新華社發文《11月貿易規模創月度歷史新高 中越經貿合作亮點紛呈》。文章稱,今年前11個月中越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1.45萬億元(約合2022億美元),同比增長3.6%;中間產品進出口1.01萬億元(約合1408億美元),佔中越貿易的69.8%。其中,平板顯示模組類、音影片設備類、鋰電池類產品同比分別增長12.3%、17.1%、10.8%。

越南宣布,2023年年初至今,110個國家和地區對越南投資,加工製造工業比重最高,佔外資總額的60.7%;來自中國大陸的新投資項目數量最多,佔22.1%。

由此可見,中越之間的貿易,主要是中國企業借道越南的加工、轉口貿易。

新華社的文章稱,今年前11個月,中國進口越南農產品446.2億元(約合62億美元),同比增長20.3%。其中,2022年新增准入的鮮榴槤、鮮甘薯、燕窩合計進口146.5億元。

中共脅迫越南的手段不多,只能暫停進口一些農產品,但影響有限。中共更需要經過越南的轉口貿易。

中共黨魁訪問越南,吃了啞巴虧,但又不能聲張,「中越命運共同體」只好對內宣傳了。美國及其盟友應該及時捕捉到了越南發出的信號,可能還會加碼與越南的關係,這一印太新局估計還會加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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