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琴秋的遭遇是中共西路軍女兵悲劇中的一個典型故事，王泉媛則是另外一齣。張琴秋是中共紅軍中的知識女性、高級幹部，王泉媛則是底層士兵，文化層次低，略識字而已，兩人最後結局也有很大差異。張琴秋位處權力高層，因捲入權力鬥爭漩渦，死得相當慘烈。王泉媛因為參加革命戰爭不幸被俘，被革命隊伍拋棄，淪落為社會底層賤民，但因一位相識的革命權貴出手相救，最後可以壽終正寢。

西路軍主力是紅四方面軍。由於之前紅四方面軍的領袖張國燾與一方面軍的毛澤東發生爭奪中共軍權近似你死我活的鬥爭，毛澤東利用張浩假傳共產國際聖旨贏得這場勝利，張國燾落敗。因此西路軍這次孤軍西征在史學家眼中，就是毛澤東的一石二鳥。如果勝利了，就為中共打通蘇聯的援助通道，為被國軍重重包圍的中共軍開出一條生路，如果敗掉，消耗掉的是張國燾的實力，毛澤東可因而除掉他一生人中對他威脅最大的政敵。

有句俗話說，神仙打仗，百姓遭殃。中共高層爭奪領袖地位的權鬥，本來與下層無關，但最終結局卻會影響下層的命運。參加中共鬧革命，理論是為建立一個人人平等幸福的新中國，許多革命者絕對沒有想到他們實際只是頂層權力者的權鬥棋子，最終會落得被犧牲的下場。在被犧牲的中共西路軍中，命運最慘的是女兵。

西路軍中有個女子獨立團，團長王泉媛，時年僅23歲，正是青春年華的姑娘。她是江西吉安縣一個農家女，8歲賣給人做童養媳，1930年10月中共紅軍攻克吉安，建立蘇維埃政權。王泉媛參加了紅軍，成為一名傑出的紅色女兵。1935年隨紅一方面軍長征到遵義，王泉媛嫁給高級幹部王首道（王在中共建政後曾任交通部長、廣東省委書記等職務），次年王首道隨中央紅軍北上到達陝北，而王泉媛所在的紅五軍團則被編入西路軍，夫妻各自一方，再相見已是1982年，為52年之後。

西路軍兩萬多人西渡黃河，孤軍深入河西走廊，結果在馬步芳的回族兵圍剿下全軍覆沒，被俘虜的西路軍有兩千多女兵，包括任西路軍政治部的組織部長張琴秋和女子獨立團團長王泉媛。600多女兵戰死，其餘被俘虜。

戰爭是一種最慘烈的暴力行為，充斥著暴力者對弱者肆無忌憚的施暴，女性如不幸陷入這種弱肉強食的暴力叢林，被暴力蹂躪的命運會特別悲慘，常常會淪為勝利一方的性奴隸。被俘的西路軍女兵即受盡馬家軍凌辱，幸運的嫁給馬家軍士兵為妻為妾，不幸者被姦污後遭殺害。

王泉媛被俘後被迫給馬家軍的工兵團長馬進昌為妾，王泉媛不從，多次遭毒打。西安事變後，國共關係緩和，中共在蘭州設立中共辦事處，工作之一就是幫助失散的西路軍士兵回歸。1939年3月中旬，王泉媛在馬進昌的妻子幫助下逃出馬家，來到蘭州，找到中共辦事處，滿懷熱望，以為可以回到她的革命家庭懷抱。但革命組織很無情，卻將她拒之門外。原來對於失散的西路軍戰士，中共政策是失散一年的接受，兩年內要審查，過了兩年就不再接受。此時王泉媛走投無路，流落街頭，乞討為生。迫於生計，她在西北曾嫁給一個雲南男子，但兩年後即被拋棄。無奈之下，王泉媛從西北一路乞討南下，斷斷續續用了約3年時間才回到離開已8年的家鄉吉安。然後嫁了個當過紅軍的農民男子。誰想中共上台後，她丈夫被打成反革命，她成了反革命家屬，這位當年的紅軍婦女團團長淪落為紅色中國的賤民。在毛澤東時代，淪落為反革命家屬是甚麼樣的悲慘處境，可想而知。

王泉媛最後能底層翻身，還有賴於她初參加中共革命時結交的姐妹康克清成了朱德夫人，位居中共權貴頂層。1962年，康克清回江西作懷舊之旅，知道王泉媛落到如此悲慘境地，在康克清的過問關照下，王泉媛才得以脫掉反革命家屬的恥辱外衣，走出賤民階層。若非康克清1962年及時相救，王泉媛因反革命家屬的身份很難過文革這一關，即或不死也會在地獄走上一圈，連康克清在文革中也自身難保，曾被婦聯的造反派押上汽車掛牌遊街，百般羞辱。

王泉媛最後當上一個公社敬老院的院長，一幹13年，並於1989年9月恢復黨籍。此時她與她一同走上革命路的前夫地位已是天淵之別。王最後命運的改變純粹出於偶然的人為干預，而這個人還是中共權貴。其他倖存西路軍女兵沒有權貴關係拉拔，只能低賤悲慘如故，流落他鄉，老死於窮困孤苦。直到21世紀初，在河西走廊的窮鄉僻壤仍可以發現一些淪為社會棄兒的年老西路軍女兵。◇

（本報專欄作家所提出的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它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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