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桐斌,是中國著名火箭材料與工藝技術專家。但是,正當他年富力強,能夠搞出更多科研成果時,卻突遭橫禍,被一群暴徒活活打死,年僅46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天,我們根據傳記《姚桐斌》等資料,談談這位科學家的短暫一生。

姚桐斌之死

2003年3月20日傍晚,在清華大學蒙民偉樓演講廳,中共「兩彈一星功勛獎章」獲得者姚桐斌的夫人彭潔清,向清華師生做了一次介紹丈夫生平事跡的演講。她首先談到了姚桐斌出事那天的情形。她說:

1968年6月8日,星期六的下午,她像往常一樣,從北京西郊的外交學院分院坐公共汽車回位於南郊的家,期待每周一次的家庭團聚。

當她興沖沖登上三樓家門口時,門忽然打開了,保姆哭泣著說:「姚所長……被人打死了。」

三個驚恐的女兒跑出來抱著媽媽哭成一團。彭潔清看見了直挺挺躺在客廳沙發上的丈夫:白襯衫上血跡斑斑,灰色褲子上是污血和泥土,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保姆講述了事情發生的經過:6月8日當天,第七機械工業部兩個對立的派性組織發生萬人大武鬥,姚桐斌仍然照樣去上班,中午回家午飯。

剛拿起碗筷,「無產階級革命派」的暴徒就踢開門衝進家中,當著三個孩子的面,架起姚桐斌就往樓下推,一面推一面拳打腳踢。

到了大門口,幾個頭戴鋼盔佩戴紅袖章的暴徒同夥上來,一邊扔掉姚桐斌的眼鏡,一邊搧他的耳光,還惡狠狠地罵道:「打死你這個反動權威!」

姚桐斌被打得滿臉是血,一個傢伙又朝他陰部猛踢一腳,接著,又有兩個傢伙舉起鐵棍向他頭部猛烈擊去。他頓時鮮血直湧,倒在了地上。

一位鄰居看到後,急忙跑去請求將姚桐斌送醫院搶救,可得到的答覆是:「不行!」鄰居只好把姚桐斌抬到家裏,放在客廳的沙發上。由於頭部幾處遭到鐵棍的重擊,姚桐斌一直昏迷不醒,流血不止。下午3點,他停止呼吸,慘死家中。

姚桐斌當時是第七機械工業部703所所長。暴徒為甚麼要將他活活打死?背後哪股勢力在給他們撐腰?姚桐斌又是個怎樣的人?

優秀學子

姚桐斌1922年生於江蘇無錫的一個貧寒之家,卻天生是一塊讀書的料,從小學習成績優異。後為避戰亂,他跑到江西吉安,考進國立十三中高中部。

1941年,在江西省高中畢業生會考中,他取得了全省第一名的好成績;隨後參加了多所大學的招生考試,分別被武漢大學、湖南大學、交通大學唐山工學院等7所大學錄取;最終,他選擇交通大學唐山工學院(現西南交通大學),就讀礦冶系。

4年後,姚桐斌以全校總評第一名的好成績畢業,被國民政府經濟部礦冶研究所錄用,擔任助理研究員。

1946年10月,他參加抗戰勝利後國民政府組織的第一次公費留學考試,以優異成績被錄取;次年10月,赴英國伯明翰大學工業冶金系讀研究生。

1951年12月,獲工業冶金學博士學位。之後,他到倫敦帝國學院王家礦校繼續深造,發表了多篇重要論文。

擁抱中共

留學英國期間,姚桐斌接觸到馬列主義的宣傳書籍,開始對中共產生好感,並組織、參加了左傾的「中國科學者協會英國分會」和「中國留英學生總會」,當過留英學生總會主席等。

1949年中共建政後,他歡欣鼓舞,立即給毛澤東發賀電,中共當局給他寄去了大量宣傳材料。

1950年北韓入侵南韓的戰爭爆發後,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在南韓仁川登陸,幫助南韓反侵略,大敗北韓軍隊,北韓不得不向中共救援。中共派出所謂「志願軍」入朝,聲稱是「抗美援朝」,實際上是幫助侵略南韓的北韓,跟聯合國軍作戰。

中共的宣傳,與真實情況完全相反,但是姚桐斌信以為真。他不斷替中共當「傳聲筒」,引起英國警方關注,倫敦警察廳專門約他「談話」,要求他限期離開英國。

1953年,在中共駐外大使館的指示下,姚桐斌轉移到西德亞亨工業大學冶金系,同時繼續為中共效力。1956年9月,他在瑞士伯爾尼的中共駐瑞士大使館內宣誓加入中國共產黨。

效命中共

1957年9月,姚桐斌積極響應中共總理周恩來的號召,滿懷報國之志回到中國。

1958年黃曆新年期間,領導「兩彈一星」工作的元帥聶榮臻,點名要姚桐斌到剛成立的導彈研究院——國防部第五研究院工作,負責籌建中國第一個航太材料及工藝技術研究所。

他歷任研究員、主任、所長。該研究所後改名為第七機械工業部703所。

1960年到1964年間,姚桐斌帶領703所科研人員開展了500多項課題研究,特別是在高溫釺焊合金、鈦合金、新型不鏽鋼、高強鋁合金、難熔金屬、焊接新工藝、化學銑切工藝、金屬軟管、蜂窩結構等方面,取得重大成果,對推動中國航太材料發展起了關鍵作用。

他主持的「液體地地戰略武器及運載火箭」研究、「高溫熱物理性能測試基地的建立與發展」,後來分獲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

1968年6月6日,姚桐斌帶著3名助手參加了中國發射第一顆返回式衛星的會議。會上,他接下了難熔金屬及其抗氧化塗層和高溫隔熱材料等科研任務。

姚桐斌萬萬沒有想到,此時,距離他生命的終點只剩下最後兩天了。

「鈍器傷頭致死」

中共少將、海軍副司令、第七機械工業部軍管會副主任楊國宇,在日記中記錄了當時的一些情況。

比如1968年5月21日,他寫道:「近一個時期來武鬥增多,從4月6日、4月19日、5月11日、5月16日、5月18日、5月20日,連續發生武鬥。」

1968年6月8日,「中午南苑915、916兩派發生大武鬥,有上萬人。703所所長姚桐斌被915毆打致死。前去制止,又無法接近,也無法弄清情況。天氣熱,打得也火熱,想忙於制止,又制止不了。」

周恩來得知姚的死訊後指示:「由軍管會解決制止武鬥,姚的屍體要解剖。」

楊國宇為落實周恩來的指示可謂大費周折,最後總算在海軍總醫院對姚桐斌的屍體進行了解剖,得出的初步結論是:鈍器傷頭致死。

這個結論確認:姚桐斌是被活活打死的。

挑動群眾鬥群眾

這樣慘劇的發生,與當時中國惡劣的大環境休戚相關。而這個惡劣,很大程度上從哪兒來?有一個人對此有獨到的觀察。

我們知道,毛澤東發動「文革」要打倒的最重要人物,是他曾經選定的接班人、中共第二號人物、國家主席劉少奇。

毛為了打倒劉少奇,拉中共元帥林彪為他「保駕護航」,並選定林彪做他的接班人。

劉少奇被打倒後,到了1971年,毛又準備打倒林彪。在毛動手前,1971年9月13日,林彪和妻子葉群、兒子林立果,乘坐三叉戟噴射式客機在蒙古溫都爾汗墜機身亡。

之後,毛手下的人馬查到林立果生前搞的一個《571工程紀要》。在這個紀要中,林立果多次談到他對毛的看法。

林立果說,毛是「中國歷史上最大的封建暴君」,「他利用封建帝王的統治權術,不僅挑動幹部鬥幹部、群眾鬥群眾,而且挑動軍隊鬥軍隊、黨員鬥黨員,是中國武鬥的最大倡導者」;「(他)把中國的國家機器變成一種互相殘殺、互相傾軋的絞肉機」。

毛搞的「社會主義實質是社會法西斯主義」。這些看法可謂一針見血。

毛發動「文革」,最重要的一個手段,就是林立果講的「挑動群眾鬥群眾」。當時,從北京到全國各地,各單位的群眾都分成對立的兩派,互相之間鬥得你死我活。

七機部軍管會副主任楊國宇在他日記中講:「『文革』當中,七機部份成915、916兩大派組織,每派都認為自己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線,都有通天人物求得中央首長支持。」915、916「是全國聞名的兩大派,最不好搞」。

楊國宇說兩派「都有通天人物求得中央首長支持」,也就是說,無論是915派,還是916派,都能直通中共最高領導人毛澤東。

因為是毛「挑動群眾鬥群眾」,兩派都被當成「革命派」對待。915派的人打死姚桐斌,在當時,自然也成了「革命派」行動的一部份。

姚被打死後,他的妻子彭潔清一直要求破案懲兇。但是,從1968年起的近10年裏,七機部的歷任領導,包括部長王秉璋,軍管會主任閻揆要、張翼翔、韋統泰,革委會主任、部長汪洋,都沒有為姚申冤。

一直到1978年宋任窮任七機部部長,受理彭潔清的申訴。

1979年10月,北京市中級法院對姚桐斌被打死一案作出判決:兇手於某被判有期徒刑15年,高某被判處有期徒刑12年。

但是,於某、高某與姚桐斌無怨無仇,他們為甚麼要去打姚桐斌,並且往死裏打?他們背後肯定有主使者。但至今為止,那些幕後主使者無一人承擔任何黨紀、政紀和法律責任。為甚麼?因為他們都是「挑動群眾鬥群眾」政策的具體執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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