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之戰」的重點

肥媽與黃家強的「記憶之戰」，各執一詞，我不知內情，本無意見。但昨天（6月27日）峰迴路轉，有人翻出2008年新聞，報道黃家強當時出席一個紀念家駒的座談會，其間他親口說：「作品的歌名是人名，他（家駒）當時想作給誰，便起那人的名字，其中一個譜是給肥媽瑪利亞，估計當時他們曾傾談合作。」

這簡直是「昨日的我打倒今日的我」，一時間輿論逆轉，令肥媽笑到最後。黃家強今早發文回應，解釋2008年他只是隨便找個藉口，「掩飾我們尷尬的創作方法」，並重申歌名原意，就像他日前所說，是為了記錄家駒作曲時從哪位歌手獲得靈感，而不是要把歌曲送給對方。黃家強最後表示，「希望大家能夠找到整件事的重點」。

對黃家強來說，事件的「重點」是有人處心積慮部署，要把他「拉進他們的發財大計，營造一次廿幾年前的邂逅」。但在我而言，這場「記憶之戰」的重點，不在誰人理虧，也不在誰的「記憶體」更健全（老實說，我沒興趣研究）。

不管肥媽有沒有機心，她之前引述家強的話，指家駒曾為她作曲，並非憑空捏造，就算肥媽真的誤會了，當年「隨口噏」的家強也是責無旁貸。有趣的是，為甚麼之前肥媽講真話，大多數人都不相信她呢？撇開政治立場不論，肥媽曾有「抽死水」往跡，例如她30年朋友張學潤Nel Nel一過身，她馬上在抖音爆他「財困」來刷流量，行為令人齒冷。

老子說：「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意思是：你的誠信不足，眾人自然就不信你。跟肥媽同病相憐的人或組織，世上多的是，例如早已掉入習近平所謂「塔西陀陷阱」的特區政府。

然而整場「記憶之戰」最發人深省的是，就算你是肥媽這類公信力低迷的人，只要拿得出真憑實據（如2008年舊聞），輿論反轉便如立竿見影，哪怕是極度鄙視肥媽的人，仍是會選擇站在道理和事實那一邊的。大凡真的東西，都有力量。

若新聞無法如實報道，歷史不能保存下來，試問肥媽又怎樣證明自己沒說謊呢？我不禁想起昨天續審的「立場案」，控方伍淑娟說政府聲音長期處於弱勢，以「8.31 太子站事件」為例，指警方多次交代當晚無人死亡，「示威者仍然係唔收貨」。

為甚麼？

因為831當晚，警方把所有記者都驅逐了，沒有傳媒可以為警方的「清白」作證。現在憑甚麼要求大眾信你？憑你有槍？由此可見，最受惠於資訊自由和新聞自由的，其實是那群最缺乏公信力的人。

這場「記憶之戰」的重點，我認為是讓壞人明白，只有在一個資訊能自由流通、傳媒可如實報道、歷史亦完整保存的社會，你才有機會證明自己是對的。

順帶一提，如果家駒真的想送歌給肥媽，有資格唱那首歌的，該是三十多年前曾經熱血的那一位Maria Cordero。◇（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

作者簡介

馮睎乾，作家，在多家媒體任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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