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洲這個名字,最近幾年其實已經逐漸地從人們的視野中淡出了。但是最近有關劉亞洲被逮捕判刑的報道和傳聞,又讓這名字重新成為國內外關注的熱點。

很多人記住劉亞洲這個名字是因為此一前綴:前國家主席李先念的女婿,一個「紅朝駙馬」。劉亞洲的太太李小林長期擔任中國對外友好協會會長,她在一次會見日本客人時曾透露,她家和習近平家是鄰居,她和習近平是小時候的玩伴。

劉亞洲為眾人所熟知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他是中共軍中難得一見的擁有上將軍銜的軍旅作家,而且還常常有驚人之言和反常之舉。

關於為甚麼劉亞洲出事原因的說法很多,有的說是因為貪腐,有的說是因為政變,還有的說是因為緋聞。中國人看慣了宮鬥劇。劉亞洲的特殊身份,也給他的人生沉浮渲染了不少宮鬥色彩。

紅朝駙馬

劉亞洲的岳父,是鄧小平時代中共八大元老之一的李先念。李先念曾任國家主席,這職位可比習近平的父親習仲勳更顯赫。

據劉亞洲太太李小林回憶,當時在武漢上大學時夏天非常熱,劉亞洲為了追她,曾每天走很遠的路,去她的宿舍給她和她的室友送雪條,每天四點準時送到。劉亞洲還用自己賺的稿費,給她買了一輛鳳凰牌單車,這在當時可是一件奢侈品。

劉亞洲1952年生於浙江寧波。他的父親劉建德是中共新四軍老兵,曾任蘭州軍區後勤部副政委。應該說,他從小就是個依附著紅牆成長起來的紅二代。

紅色軍人的家庭環境,使16歲的劉亞洲就開始在他父親屬下的部隊當兵,18歲就加入中共。1972年文革期間,他被作為「工農兵大學生」保送到武漢大學外語系就讀英文專業。1975年畢業後,分配到民航北京管理局工作。1984年底,任中國作家協會理事。1987年任正團職創作員。他的軍旅生涯可謂順風順水。

發跡於江時代

劉亞洲1996年獲空軍少將軍銜;2003年晉陞為中將;2012年再升為上將。在此期間,他曾擔任過北京軍區空軍政治部主任、空軍副政委、國防大學政委。他還是中共第18屆中央委員。2017年,未滿65歲的劉亞洲突然提前退休。

劉亞洲是在江澤民時代發跡,升任少將、中將。他的岳父李先念是江澤民上位的恩人。1989年「六四」天安門大屠殺後,江澤民透過李先念和陳雲的推薦,當上中共總書記。

據傳,在江澤民任職上海期間,為巴結李先念,曾在寒風中守候數個小時,給李的小情婦送生日禮物。因為這層關係,劉亞洲曾被時任軍委主席江澤民欽點為重點培養的三十名正軍職幹部之一。

劉亞洲雖是在浙江出生,但他的祖籍是安徽,和胡錦濤算是老鄉,他在胡錦濤主政時期也得到胡的重用提拔,是胡錦濤最後把他擢升為空軍上將。

不難看出,劉亞洲在軍隊暢通無阻的陞遷,離不開他紅色血統和帶有中共特色的裙帶關係。

紅心洋皮

共產黨的鼻祖馬克思,曾把外國語比作人生鬥爭的一種武器。而劉亞洲的人生軌跡也是因為學外語而改變的。

1972年,劉亞洲被部隊公費保送到武漢大學專學英語,雖然是文革期間的工農兵大學生,但是學英語算是選對了專業。劉亞洲通過學習外文,喝了洋墨水,也打開一扇睜眼看世界的視窗。更重要的是,他在英語專業的同學裏遇到了他未來的太太李小林「公主」,這為他後來的軍中發跡打開通道。

1986年到1987年,劉亞洲曾在美國史丹福大學做過一年訪問學者,與美國軍界、政界、學界不少人交往,打開了眼界。懂洋文和留洋的經歷,為後來劉亞洲成為國際上有影響力的中共高級將領打下基石。他與前美國國防部顧問、美國著名的「中國通」白邦瑞有過交往。他還為白邦瑞的名著《百年馬拉松》一書的中文版作序。另外,劉亞洲的太太李小林長期在中共對外友協做官。經常接觸到洋人世界的資訊,自然也讓劉亞洲多出一種與眾不同的國際視野和自由化思想。劉亞洲2010年在接受《鳳凰周刊》專訪時談及:「十年之內,一場由威權政治向民主政治的轉型,將不可避免地發生。」

對被中共黨文化泡大,把馬列奉為心中圭臬的劉亞洲來說,西方文化帶來的衝擊使他成了中共軍中少有的「崇洋」派。他的「紅」心披上一層「洋」皮。

劉亞洲在《信念與道德》一文中說:「西方人敢於展示自己,既敢於展示自己的思想,又敢於展示自己的裸體。中國就知道穿衣服。給思想穿衣服。穿衣服總比脫衣服容易。」

犯上犯忌

共產黨的整個歷史其實用兩個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鬥爭」。中共高層為爭權奪位,更是鬥得你死我活。習近平上台10年也是鬥了10年,現在終於大權獨攬,但是,對江澤民曾慶紅派系以及胡錦濤的人馬的整肅依然在持續。

早先,劉亞洲是支持習近平的,還經常發文給他唱讚歌,但是後來兩人的立場分歧越來越大。有一位紅二代講:「劉亞洲自視甚高,眼裏根本沒誰,根本看不起一尊(指習近平)。」

劉亞洲經常在太子黨內部聚會的公開場合,表達對習近平的不滿。對習近平來講,這些無疑都是「妄議中央」的犯上之舉。在習近平特別看重的攻打台灣議題上,劉亞洲屢屢和他唱反調。

習上台十年來,一直籠罩在政變的陰影下。習沒有像毛澤東、鄧小平那樣帶過兵,如何抓牢槍桿子始終是他的心病。習在軍內「反腐打虎」,查辦了160多個將軍。習搞的軍改也觸犯了許多高級軍官的利益,樹「敵」甚多。

劉亞洲16歲入伍,從戰士、班長、排長一步步升到上將,有近50年的軍旅生涯。2009年至2017年,劉亞洲任國防大學政委8年,他的很多學生都是軍隊高級將領。他有兩個弟弟在軍中任職,一個是少將,一個是師長。劉亞洲在軍中的影響力可謂根深葉茂。

2023年3月24日,香港《明報》指劉亞洲因涉嫌貪腐,恐遭當局重判死緩,將在獄中度過殘年。作為有中共背景的傳媒,《明報》應該不敢自作主張發這樣的消息。

此外,中國的「紅色文化網」連續刊登署名「賀蘭峰」的文章,批劉亞洲「是一個典型的野心家和陰謀家」。而習在第一任期查辦的周永康、薄熙來、郭伯雄、徐才厚等人都被冠以「野心家、陰謀家」的罪名。

劉亞洲是中共軍中太子黨,近日傳出遭當局秘密處理的消息。圖為2023年3月11日,中共軍方代表出席兩會。(Greg Baker / AFP)
劉亞洲是中共軍中太子黨,近日傳出遭當局秘密處理的消息。圖為2023年3月11日,中共軍方代表出席兩會。(Greg Baker / AFP)

權鬥中遭清洗

2021年劉亞洲被抓時,正是習謀求二十大「三連任」的關鍵年。熟悉劉亞洲的白邦瑞曾透露,劉亞洲因為李先念的原因,可能與習近平政敵江澤民派系走得太近,參與江、曾親信罵習、反習、倒習的活動。也有人說,劉亞洲和提攜他的胡錦濤團派關係默契,而傾向改革的團派,也在權力鬥爭中遭到習近平的清洗。

劉亞洲的弟弟劉亞偉,現任美國卡特中心中國專案主任,與美國學界、政界名流往來密切。他主編的「中美印象」網站,發表過一些暗批習近平的文章。其中一個主要作者胡偉曾是江澤民「三個代表」的文膽之一。這也可能是最終觸怒習近平,痛下殺手的原因之一。

2016年中共央視推出8集中共主旋律紀錄片《震撼世界的長征》。推崇西方文化的劉亞洲,曾邀請拍過色情片的荷里活華裔影星白靈主演。該片播出後,官媒發文批評攝製單位起用「誣衊解放軍」的「豔星」。

白靈曾是成都軍區在西藏林芝的一個文藝兵。她曾在美國國會作證,說自己曾被解放軍的領導潛規則,並懷孕及墮胎,在心靈上留下難以抹去的創傷。白靈的特殊經歷和扮演角色,無疑是對中共軍隊「光輝形象」的辛辣諷刺。劉亞洲也因此觸犯中共的禁忌。有關劉亞洲和白靈的緋聞,也傳得沸沸揚揚。

據稱,習近平聽聞此事後大怒。緋聞事件被說成是導致2017年劉亞洲被免職的導火線。

根在紅牆下

劉亞洲雖有親美傾向,但他終究是吃著中共的紅利成長起來的既得利益者。

劉亞洲曾以被美國中央情報局列入堅決反美、反和平演變的「死硬」共產黨員黑名單自豪。2013年5月,他還在黨媒《人民日報》發表《堅守神聖的「黨性」》一文表忠心。

2013年6月,時任國防大學政委的劉亞洲策劃出台了反美宣傳片《較量無聲》。該片強調意識形態鬥爭和冷戰思維,認為美國有「反華陰謀」。該片中有詆毀法輪功的言論,並點名中國自由派學者茅于軾和賀衛方是美國顛覆中共的代言人。有評論認為,該片是劉亞洲討好中共上層的投名狀。

這樣看來,劉亞洲所嚮往的民主並非是要拋棄中共,而是要「改良」中共。此外,他對中共軍隊1989年執行的天安門大屠殺,以及江澤民發動的對法輪功學員的殘酷鎮壓,也曾發表過支持言論。

劉亞洲是繼承著中共紅色基因的紅二代。他離不開紅牆內的土壤。經過幾十年的奮鬥,「紅朝駙馬」劉亞洲並沒有實現他的抱負,而是倒在了爭權奪利的紅牆下。

據傳,李小林已經在黨內壓力下和劉亞洲劃清界線,離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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