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當《十年》在2015年上映時，幾乎沒有人預料到它會贏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更沒有人預料到電影裏最「誇張」、最「不可能」的部份，恰恰是一一成真。2025年的今天，我重看《十年》，有一種被時間狠狠扇了一記耳光的沉默。

《十年》是2015年上映的香港獨立電影，由5位年輕導演執導的5個短片組成，總片長約104分鐘。5個故事分別為：描繪政客策劃恐襲以強推《國安法》的《浮瓜》；關於消逝與保育標本的《冬蟬》；講述廣東話被邊緣化、的士司機因未講普通話而遭生計受損的《方言》；探討港獨議題與抗爭代價的偽紀錄片《自焚者》；以及描寫少年軍監控社會、連「本地」二字都成為禁語的《本地蛋》。

現實從不講究電影的詩意，它直接把《方言》那句「請用普通話」變成了日常；把《本地蛋》的紅衛兵式批鬥變成了真實的國安舉報熱線；把《冬蟬》裏孤獨保存記憶的行為，變成了香港人拼命存檔的日常。最令人心碎的，是我們再也無法用「這太誇張了」來自我安慰，如今只敢苦笑。現實用10年時間，把我們所有「不可能」的底線一一擊破。
周冠威最近在放映會上表示，2019年拍《時代革命》時還能秘密進行，如今連大埔火災都不敢碰。極權最陰險的懲罰，未必是抓你，而是讓你自然死亡——讓你拍不了戲、發不了行、回不了本、影響力慢慢枯萎，這比有時間限制的監禁更絕。

一位13歲的香港男孩舉手問《冬蟬》那段「標本」到底是甚麼意思。伍嘉良說這是他這十年被問得最多的問題，當年覺得《冬蟬》是最遙遠的未來，如今卻覺得最貼近——因為離散港人正在做同樣的事：把《蘋果日報》最後一期、1989年的《文匯報》、連儂牆的便利貼……統統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像做標本一樣。

年後再看《十年》，最大的衝擊不是預言成真，而是我們終於明白：這部電影不是在預言未來，而是在2015年就已經看穿了香港的政局發展。片尾那句「為時未晚」如今聽來格外無力，因為我們知道，對於很多事，已經晚了。晚了的是戲院裏的自由放映，晚了的是可以罵政府的時代，晚了的是敢在金像獎台上說真話的香港電影人。

《十年》在2015年逼我們直視了一個問題：如果我們甚麼都不做，十年後會變成這樣。現在十年過去了，2019年做了很多，還是變成了這樣。那麼再過十年呢？它已經不再是一部電影，而是一面鏡子。我們每天都在照鏡子，鏡子裏的香港越來越像2015年我們嘲笑的「不可能」。鏡子同時也在問我們：你願意讓下一代活在鏡子裏的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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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每位救援者致敬　
願香港人彼此扶持走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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