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5年，保羅‧瑞維爾（Paul Revere）從波士頓策馬疾馳至麻薩諸塞州列星頓與康科德（Lexington and Concord），向當地居民發出英軍進軍的警報；而這段午夜騎行的傳奇事跡使他在美國歷史上獲得崇高地位。
這位「自由之子」（the Sons of Liberty）（譯者註1）成員在革命前夕展現的英勇壯舉，後來在亨利‧沃茲沃斯‧朗費羅（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於1860年的詩作中獲得了不朽的傳頌。
除了愛國精神以外，他也因為是美洲殖民時期最多產、最具才華的銀器匠而聲名遠播。其作品展現高超的工藝水平，而後人對他肖像畫的分析則顯示他在世時便備受敬重。
革命時期的銀器匠
瑞維爾（1734–1818年）出生在一個法國移民銀匠的家庭，父親本名阿波羅斯‧里沃瓦爾（Apollos Rivoire），後來改為（英語化的名字）保羅‧瑞維爾（Paul Revere）。1754年父親過世後，年僅20歲年輕的保羅‧瑞維爾便繼承了父親的銀器店舖，並迅速擴展其業務。
在他的職業生涯中，他與學徒們製作了超過5,000件銀器作品，風格緊跟著時代潮流——從革命前的洛可可（rococo），到革命後轉向新古典風格（neoclassical）；他的產品種類多樣，至少有90種不同類型，涵蓋餐具、餐盤器皿及個人配件等類別。
除了販售自己的銀器作品外，瑞維爾也為客戶供應舶來紡織品、五金用品和珠寶。
洛可可風格（譯者注2）作品是瑞維爾創作中最具創意的一類：曲線造型、不對稱設計，以及華麗的裝飾元素。一件推定為1769年製作、收藏於耶魯大學藝術博物館（Yale University Art Gallery）的高身錐形咖啡壺，正是此時期的傑出典範，也是殖民時期銀器中仍保留原始手柄的罕見例子。
博物館指出，瑞維爾當時向客戶收取的費用為「製作咖啡壺四英鎊、加刻紋飾十六先令、尋找貨源安裝木製手柄四便士」。這件作品捲曲的壺嘴、菠蘿形壺蓋頂飾、貝殼雕飾，以及壺身上的家徽刻紋，都是令人賞心悅目的細節。
美國革命後，顧客品味從洛可可轉向新古典風格（譯者註3），而新興的生產方式也帶來了更標準化的製作品質。這一時期中，瑞維爾較具想像力的作品之一是一具約製作於1795年的茶壺：壺身的凹槽令人聯想到古典柱式，也像布料摺痕；壺身上刻有流蘇與花環裝飾，而簡化後的壺嘴則為直線形。這一作品同樣也收藏於耶魯大學藝術館。
在美洲殖民時期，咖啡和茶於17世紀傳入西方世界後，在社會、政治與藝術層面都扮演了重要角色；咖啡館成了重要的社交與交談場所，催生了咖啡館文化以及日後的下午茶儀式。為了搭配這些新飲品，富裕階層在歐洲與美洲特製銀器餐具，而銀器匠們也在18世紀初開始製作茶壺。
最初的茶具多為球形或梨形，到了18世紀後期，新古典風的茶壺則呈鼓形或橢圓形。明尼阿波利斯藝術館（The Minneapolis Institute of Art）收藏了目前已知最完整的一套瑞維爾茶具，製作於1792年。
身為敏銳的企業家，瑞維爾在革命後更進一步探索了多樣產業：鑄造教堂鐘與大砲、從事版畫用的銅版雕刻，並繪製政治漫畫；他甚至製作牙科器具，且曾實際從事牙醫工作。
曾有兩段婚姻、育有16名子女的瑞維爾飽含創新精神，是一名具開創性的商人，即使年屆高齡仍是如此——在65歲時，他還創辦了北美第一家成功的銅軋製廠。
而他的兩幅著名肖像，一幅是革命前由約翰‧辛格爾頓‧科普利（John Singleton Copley）所繪，另一幅是革命後由吉爾伯特‧斯圖爾特（Gilbert Stuart）所畫。這兩幅畫像都在他的家族中世代相傳。
藝術家與銀匠
出生於波士頓的科普利（1738–1815年）出身寒微，主要為殖民時期紐英倫的精英階層繪製肖像；他是此領域的翹楚，並且還創作了小型肖像畫並使用粉彩作畫。
當時擁有英式風格的肖像畫蔚為風潮，由於他的繼父是藝術家，科普利得以接觸歐洲版畫，從中獲取靈感。
儘管科普利畫過許多開國元勛與重要的愛國人士，如約翰‧漢考克（John Hancock）、山繆‧亞當斯（Samuel Adams）以及約翰‧亞當斯（John Adams），但他本人並非革命之士。
他的岳父是效忠派（Loyalist），貨物曾在1773年的波士頓傾茶事件中遭到破壞；隨著戰事逼近，科普利與家人移居歐洲。
1774年，他在倫敦定居，並以肖像畫與歷史畫獲得讚譽。
科普利的美國肖像畫常懸掛於富人的宅邸之中，與精美傢俬（如洛可可風格茶具）放在一起。他一般多為商人階層與神職人員繪製肖像，因此，他1768年為銀器匠瑞維爾所畫的肖像，無論在他的作品中、或放眼整個美洲殖民時期的繪畫作品，都是相當特別的。
這幅作品呈現已事業有成的瑞維爾在工作時的情景：畫面中他以半身像出現，坐在一張拋光得發亮的桌前，而雕刻工具擺在他的手肘附近。他身著白色亞麻襯衫、衣袖隨性捲起，一手托著下巴，另一手拿著一個未經裝飾的茶壺；瑞維爾面帶沉思神情，目光則直視觀者。茶壺與桌面讓科普利得以展現他在描繪光線與折射的高超技巧。
這幅畫美化了勤勉工匠的形象，瑞維爾在工作時不可能穿著如此乾淨的衣服和配飾金色鈕扣，而畫中的鈕扣與茶壺擺設，很可能是用來宣傳瑞維爾的作品；此外，畫中的工作枱也並未呈現真實的工作環境。科普利將他筆下其他社會名流肖像的優雅氣質帶入了這幅肖像。
瑞維爾與科普利在這幅肖像畫創作前就認識——畫家曾向這位銀器匠購買過金手鍊、畫框與盒子，不過此畫的委託細節仍不得而知。
瑞維爾去世後，畫作曾被收藏在家族的閣樓中。也許是在朗費羅的詩出版後，勾起了家族後代對這幅畫的興趣，並於15年後的1875年對畫作進行了修復。
肖像畫最終於1928年首次公開展出；兩年後，瑞維爾的曾孫將其贈予波士頓美術館（Museum of Fine Arts, Boston）。
畫中之所以加入茶壺具有多重意義，因為茶壺是瑞維爾作品中最具挑戰性的物件之一。根據他保存下來的帳簿，1762至1773這十年之間，他只完成過九個茶壺，而畫中的茶壺更像徵了他的精湛技藝。
然而，這幅肖像畫的創作時期，由於英國政府在1765年通過《印花稅法》及1767年《湯森德法案》對茶葉課稅，使他開始減少茶壺產量；而這些稅制措施也正是波士頓傾茶事件及美國革命的導火線之一。
波士頓美術館推測，他們收藏的一款洛可可風瑞維爾茶壺（約1760–1770年）有可能就是畫中所描繪的茶壺：兩者都有低矮圓頂的蓋子及松果形的頂飾。
這種風格、帶木柄的瑞維爾茶壺當時售價為10英鎊16先令8便士，幾乎相當於當時普通殖民者年收入的一半。
瑞維爾自19歲起就開始經營自己的銀器工作坊，直至76歲退休。在他逝世前五年，他的兒子委託著名畫家吉爾伯特‧斯圖爾特為他畫肖像。這位畫家以喬治華盛頓肖像系列聞名。
年邁的瑞維爾被描繪為一位富裕的紳士。在他漫長、富足且多彩的人生中，這位愛國者真實地展現了美國革命所推崇的企業家精神與獨立自主的特質。
譯者註：
1.「自由之子」（Sons of Liberty）是在美國獨立革命前，由後來的美國第二任總統山繆‧亞當斯（Samuel Adams）等人在北美殖民地創立的一個秘密革命組織，旨在反抗英國統治和不公平稅收。他們的口號是「無代表，不納稅」。該組織最著名的行動是發動了「波士頓傾茶事件」，並積極推動了殖民地爭取獨立的運動。
2. 洛可可風格（Rococo Style）是一種起源於18世紀法國的藝術與室內設計風格，特色是華麗、輕盈、浪漫、曲線優美。它比巴洛克風格更精緻甜美，是歐洲宮廷貴族時期的代表風格。
3. 新古典風格（Neoclassical Style）是一種將「古典美學」與「現代設計」結合的風格，源自於18世紀對古希臘、古羅馬建築與藝術的重新欣賞，但在現代室內設計中，新古典風已演變為「優雅、對稱、簡化的古典風」。
原文：‘Patriot Paul Revere: America’s Most Famous Silversmith’ 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
作者簡介：
米歇爾‧普拉斯特里克（Michelle Plastrik）是一位藝術顧問，居住在紐約。她撰寫的文章涉及藝術史、藝術市場、博物館、藝術博覽會和特別展覽等一系列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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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香港人彼此扶持走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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