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立法會」議員、藝發局主席和著名「兒子」霍啟剛在社交媒體發文，不點名批評杜琪峯「非常自私」、「唱衰香港」，「爱国」網民當然大聲叫好，但他們似乎沒看清楚霍公子講了甚麼（或沒講甚麼）。霍啟剛對杜琪峯言論的回應主要在帖文第一段，原語如下：
最近有言論將香港電影行業面對的困難，簡單地與政治問題劃上等號，說到個人「處於創作低潮」，並歸咎於香港當前政治氣候，聲言自己「和香港都失去靈魂」，這無疑是非常自私的言論，既忽視了電影行業困局背後的多重因素，亦抹煞了電影人才的努力。香港是有言論自由的地方，每個人也可以分享自己的感受，惟當一個人明白自己在行業及社會有地位，就更加需要謹言慎行，此等言論對一直默默耕耘的業界，不公道、不公平，如果有心推進電影業繼續向前，更不應在外國媒體上唱衰香港，讓自己的言論成為別人的「刀」，傷害與香港並肩同行的電影工作者。
霍啟剛寫了一大段，主要批評杜琪峯兩件事：（一）不應該把自己的創作低潮簡單歸因於「香港當前政治氣候」，因為電影業界遭逢困局是有多重因素的；（二）杜琪峯的言論非常自私，以他的江湖地位，應該更加謹言慎行，不該對外媒唱衰香港。
關於（一），霍啟剛其實不是全錯。電影界困局當然不能單單歸咎政治，但有趣的是，霍公子亦無否認「當前政治氣候」是其中一個因素（他只是反對「簡單劃上等號」），正如王晶也有意無意說破了，從前杜琪峯可以拍的電影題材，今天有幾個%是碰不得的。
關於（二），霍啟剛原來只是不滿杜琪峯向外媒批評香港，那就好辦，只要下次安排大公、文匯訪問杜琪峯，就甚麼問題都沒有了。你說香港有言論自由，「每個人也可以分享自己的感受」，對嗎？「自私」咁小事，用不著輪流出來貼大字報吧？
當然，霍公子回應大部份也是胡扯。杜琪峯主要談自己的創作低潮，不是客觀分析香港電影困境。不管他認為是政治影響自己的mood，抑或「水逆」導致腦閉塞，都是他的個人感受，無需「反駁隊」置喙。何況反駁隊員似乎也同意杜Sir，有人曲線認同香港創作自由變了（如王晶），有人則不否認香港電影人其中一個難題是政治（如霍啟剛）。
至於「抹煞了電影人才的努力」這句話，由霍啟剛的嘴巴講出來，真是特別有說服力。他在2023年初坐上藝發局的主席位，兩年下來，已砍掉杜Sir推動的「鮮浪潮」國際短片節的資助，導致今年入圍作品由從前十多部縮減至八部。
多年來致力培養電影人才的杜琪峯，則咬實牙關節省開支，還要四出籌錢，堅持把「鮮浪潮」辦下去，更說：「如果我條命長啲，頂得到嘅話，希望頂到80歲。」在「抹煞電影人才」這方面，霍啟剛絕對比杜琪峯專業。
要談論「推進電影業繼續向前」的方向，霍公子確實不夠資格，但批評杜琪峯「自私」，不管你同不同意也好，我認為霍公子有發言權。創作人向來比較自我中心，誰像霍公子般「無私」，彷彿毫無個性，一生獻給家庭黨国呢？霍啟剛就連Facebook帳號也是這樣坦蕩蕩介紹自己：
「Son, brother, husband, father of 3 kids; sports & arts lover; 24/7」
把「Son」排在第一就對了，這方面，霍公子的成就不容置疑。◇（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
作者簡介
馮睎乾，作家，在多家媒體任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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