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斥資3億港元打造的電影《九龍城寨之圍城》五月上畫,這個消失30年的「三不管」社區再一次變成城中熱話,九龍城寨有近150年歷史,全盛時期有逾三萬人居住。1970年代,廣州知青袁家倫,為脫離「文革」苦海,她歷經九死一生5次出逃,最終到達香港。九龍城寨成為了她在港落腳的人生轉捩點,她學習畫畫,並找到了畫室的工作穩定下來。隨後在港20年落地生根,組建了美好的家庭。後在1992年移民美國西雅圖,年過四十的她實現大學夢,與兒女三人近乎同期畢業,開啟人生另一個高峰,成為當地小有名氣的藝術家。
當年,袁家倫隻身一人每日穿梭在這個罪惡之城中,期間她經歷了甚麼驚險事件?也是在九龍城寨生活,當畫師的日子,給予她「浴火重生」的機會,用她的畫筆畫出人生另一片天,成為飛向自由的「火鳳凰」。可惜袁氏於2014年患癌,2021年不敵病魔離開人世。如今翻閱她的自傳作品《火鳳凰》、《西雅圖風風雨雨》,仍能感受到她對生命的那份堅毅。
(以下文章節選自袁家倫著作《火鳳凰》,白象文化2020年版,《大紀元時報》授權轉載,標題為編輯所加)
板間房的艱苦歲月
在香港住了二十年卻是搬了七次家,其中的辛酸難對人道。第一次住在九龍青山道,不能說是搬家而是建家。我和弟弟合租了一個房間,是頭房,應該是全屋最好的,因為有窗戶。其他的房間都沒有窗戶,這是用木板相間成每間六十呎到一百呎左右。全屋大概住七八戶人家,當然大家的說話聲都會聽見,沒有什麼私隱可言。樓下是大馬路,車來車往,人來人往,吵雜聲音沒完沒了。幸好當時年輕,每天太累了,回家倒頭便睡。
全屋共用一個廚房,每家只能放一個火水爐用來炒菜,電飯鍋就放在各人的房間。全屋共用一個洗手間,經常有人在排隊。全屋也只有一個電話,每當鈴聲響起,那包租公就當接線生,不然誰也不願意接電話。我們睡的雙層鐵床是弟弟燒銲做成的,想不到他很快學到這手藝。剛拿到了工資的我節省著每一毛錢,從碗筷到內衣褲等等都得買。逛街的時候,看到布料我就會想著買些寄回家,父母和妹妹該多高興,在廣州買衣服要憑布票,買了床單就不能買衣服,多困難。弟弟年紀小從來不會擔心缺了錢生活怎麼辦?只有我在擔心生活才會覺得累。也許是大家姊習慣,肩負全家的擔子,永遠缺乏安全感。
懵懂搬入九龍城寨 樂觀感受新環境
剛剛才住了幾個月,我進了畫衣服的公司當畫師不久,弟弟叫我馬上搬家,不知道他惹上了什麼江湖恩怨,只知道他當了賣衣服的無牌小販,得罪了黑道中人。我只得從報紙上找便宜的住所,我看到九龍城寨十三樓一套房子,一廳三房,有廁有廚房,租金只有其他地方的三分之一。同時我們公司同事李先生也在找房子搬家,那太好了,我決定跟他分租這房子馬上搬家。
我根本不知城寨是什麼地方,原來是個中國、英國、香港政府都不管的「三不管」地區。名義上是屬於中國的(清朝),所以香港警察不會進內執法。裡面竟是藏污納垢烏煙瘴氣的地方:色情場所、販賣毒品、黑市墮胎、殺狗劏貓等等非法勾當。對我來說,能有棲身之地同時付得起租房的上期和按金就是好地方。搬家也挺容易,只有一張床,拆下來搬走就是,我只有一個小箱子,身無長物。有人告訴我附近有一個垃圾站,可以有空看看會撿到一些家俬,我竟然找到了兩三張椅子,還挺不錯,真奇怪,香港人為什麼這樣浪費?後來才知道,香港地方寸金尺土,只要用不上就馬上丟掉。我還花了一百塊錢買了二手黑白電視機,這都是在廣州時買不到的。這真叫我喜出望外,後來大陸一開放,我馬上給爸媽添置一切能買的電器用品,那時候這些商品國內還要用外匯券在華僑商店購買呢。
我住的是十三樓,是頂樓。可是卻沒有電梯,沒有電話,朋友找我十分不方便,每天登樓下樓可想像多麼費勁。可是我有的是體力,曾經爬山涉水的,這些還能難倒我嗎?這裡每個房間都有窗戶,不過看到外面的都是墓地,一片白皚皚的,如果膽子小也許會很害怕。這裡每天下午三點鐘才有水供應,但住頂樓的好處是可以上天臺做運動,也可以用小水桶到水箱打水用,不受制水的限制。
「窮光蛋」竟被洗劫一空
可是搬進來才一個禮拜左右就發生了一場浩劫,使我明白九龍城寨的厲害。那天下了班回家,家裡亂七八糟,原來遭盜賊洗劫一空。本來就是一窮二白,我只有朋友給我的五百塊錢,我不敢用,留著要是沒工作還有一口飯吃,現在更加變得身無分文。我覺得真奇怪,盜賊怎麼會對家徒四壁的房子會有興趣?
後來看看樓梯就明白了,從十二樓到天臺的每一級樓梯都坐著一個癮君子,他們正在吸毒,為了買毒品有什麼事做不出來?不過他們總算有禮貌,當我上樓梯時會站起來讓我通過。
這時我下了班還到美孚新邨中文大學校外進修部學習美術設計,晚上要十點多鐘才到家,很多朋友都擔心回家不安全,可是一直沒事發生。可能是兔子不吃窩邊草,住下來了也不是陌生人了,也可能城寨青年女子不容欺負,敢在這裡出入也許多少跟黑道沾上邊的,搞不好也許會引起打鬥。這些雖然是我自己的推測,無論如何我都感不到有一絲害怕,經歷過大風浪連死神都不怕的人,還有什麼值得畏懼呢?
畫筆成了謀生工具
在城寨住的日子,我覺得過得挺不錯,房東和同屋的李先生對我很好。李先生是一位印尼華僑,是印尼排華時回大陸念書再申請回去,他很沉默,很少講自己的故事。我和他都覺得在衣服上畫畫沒有什麼前途,當這潮流一過我們倆都會失業,聽說畫油畫工錢很高,我們都打算學油畫。
他跟我們老闆陳先生學畫海浪,我付了學費到旺角畫室拜師學畫風景,我記得學費是六百塊錢一個月,挺貴的。我每個月的收入除了吃飯交租就是付學費了。我很喜歡畫畫,希望學會一門手藝。
不久畫衣服的畫室接不到訂單了,有一段時間不用上班,我看到報紙上有一家洋行請畫師直接畫畫在帽子上,但是要先起樣板,看能不能接到外國訂單。我真是太幸運了,我起的樣板客人都喜歡,接了一大批的訂單,我回家畫了起來,大哥明和我弟弟下班都來幫忙。這一下可好了,讓弟弟去美國的機票和行李的費用都有了,還幫弟弟還掉了借奶奶朋友的一萬元的債務,那時一萬元不是個小數目,三萬元就可以買城寨一個單位。弟弟是以難民身分申請到美國去的,媽媽的一個同學做擔保。我也申請以難民身分到美國,不過到後來卻是為了太喜歡畫畫的職業,也因為我先生剛剛開始做生意,財政有點問題,我們放棄以難民資格移民美國的機會。
好景不長,房東的兒子要結婚了,房東要收回房子,我又得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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