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土耳其,曾專程前往土耳其歷史名城布爾薩(貝沙,Bursa)一趟。土耳其人在亞洲的安納托利亞高原稱霸崛起後,於公元1335年建立的鄂圖曼帝國第一個首都即是布爾薩。這座城市有早期鄂圖曼帝國的一些歷史遺跡,比如鄂圖曼風格的布爾薩大清真寺,以及許多古老驛站等。來此的另一個目的是參觀一個伊斯蘭古老教團的崇拜修行儀式。
布爾薩大清真寺大名鼎鼎,為布爾薩的地標。這座清真寺建於14世紀末,迄今已600年,外觀呈矩形,上有密密麻麻的小穹頂,是純粹的鄂圖曼風格。後來鄂圖曼攻陷拜占庭京城君士坦丁堡後,所建清真寺就有很濃的拜占庭教堂特色,幾乎都是大拱圓頂。布爾薩大清真寺的室內還有一個供洗淨的噴泉。我在伊斯坦堡所見的清真寺,洗淨水池都在清真寺外,但這座清真寺則在室內。
伊斯蘭教反對偶像崇拜,清真寺因此沒有人物肖像畫,而用圖案、花卉和阿拉伯文字書法來裝飾。全世界諸文明中,只有漢字文化圈和伊斯蘭教文化圈最流行書法藝術。而伊斯蘭世界中又以鄂圖曼帝國最重視書法。布爾薩大清真寺內部的書法據說都源自當時非常有名的書法家,一幅幅書法就像一幅幅抽象畫,據說書寫的是可蘭經語錄,或上帝和先知的各種稱號等。
我在室內到處瀏覽時,見到一位老人正在認真閱讀一本可蘭經,探頭望去,這本可蘭經內文和封套版面都非常精美華麗,很像中世紀歐洲的手抄聖經。後來我在一個架子上發現很多套一模一樣的可蘭經,遂知老人手上可蘭經為清真寺提供,是印刷版本。我拿了一本仔細欣賞一番後,想拍一張照片,但怕褻瀆人家的宗教,因此問這位老人可否拍照。老人不明我說甚麼,恰好旁邊一位土耳其青年懂英文,幫我翻譯,並告訴我拍照是不容許的。但老人和青年都非常友善,於是在這位青年的翻譯下,我們三人盤腿坐在清真寺的地毯上聊了好一陣。他們很感興趣,問我從何處來,為何要來布爾薩。我一一回答,並說起我知道在鄂圖曼帝國中有位影響很大的13世紀古波斯詩人魯米(Rumi),老人大為高興,開始讚我有伊斯蘭教的慧根,還勸我皈依伊斯蘭教。談興正濃,可惜清真寺祈禱時間開始而不得不中斷。
土耳其的清真寺都會對遊客開放,我這次土耳其之行,共參觀了六座清真寺,對伊斯蘭教的神聖禮拜堂有了很多貼身感受。但一到祈禱時間,所有遊客都必須離開。唯一歡迎遊客在旁觀禮的是蘇菲教派的祈禱儀式。我這次布爾薩之行的高潮即是觀看了蘇菲教派梅夫拉維教團的著名冥想修行儀式薩瑪(sema),即教外人所謂的伊斯蘭旋轉舞。
寫到這裏,說一點題外話。伊斯蘭社會和任何人類社會一樣非常複雜,絕對不是單一面向。很多人思考問題,看人看事是整體思考,不知世間任何人事都有千差萬別。在伊斯蘭恐怖主義出現後,有人就將整個伊斯蘭社會負面化,但全球伊斯蘭教徒多達16億,恐怖份子,包括極端主義的伊斯蘭國IS實際只佔極少數,只不過行為極端暴力,新聞效應大,可以最大程度引人的眼球而已,因為恐怖主義目的就是要以暴力手段製造恐怖效應,而佔大多數的溫和伊斯蘭教徒,卻因為行事低調不引人注意。比如這個有神秘主義傾向的蘇菲教派,專注內修,就很少搞出甚麼上報紙頭條之類的新聞。
伊斯蘭教這個古老的教派主要以修行來求取與上帝的心靈溝通,達致精神的昇華,有點像基督教的修會或佛教的僧團,其中一個稱為梅夫拉維教團(Mevlevi Order)的修行方式薩瑪即是波斯詩人魯米所開創。薩瑪(sema)是一種宗教儀式,不是舞蹈,教外人士稱為旋轉舞是很大的誤會。魯米這位古波斯的著名詩人和伊斯蘭神學家為虔誠的蘇菲主義者,據說他一直在尋求一種能夠聆聽到上帝聲音的修行方式,有一次在音樂聲中不斷旋轉長達36小時而獲得頓悟。他稱自己在旋轉時刻渾然忘我,感受到上帝無盡之愛,達到了天人合一的悟道境界。魯米解釋說,「悟道有很多方式,我選擇了音樂和舞蹈的方式」。這種歌舞修練的儀式薩瑪隨後成為梅夫拉維教團的傳統修行模式。並隨著鄂圖曼帝國的擴張,傳遍中東,但因蘇菲教派有不同教團,薩瑪儀禮形式上有一些差異,但唯一不變的是不停旋轉。
20世紀初土耳其國父凱末爾以霹靂手段推行西化改革,實行政教分離,解散了梅夫拉維教團,還禁止蘇菲教派這種宗教儀式,迫使舞僧dervishes轉入地下活動。直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才逐步開禁。這種神秘而又優雅美麗的宗教儀式迷倒了西方社會,現在更成為許多到訪土耳其的遊子很喜愛的觀賞體驗活動。
布爾薩這個梅夫拉維教團是我行前在面書上發現的,上面有地址,自稱是文化中心,說每晚都有薩瑪儀式舉行,歡迎自由觀看。抵達布爾薩當天近黃昏時,我在英女王伊利沙伯二世曾到訪過的科薩驛站,向一個絲綢店的兩個土耳其女孩打聽如何前往。兩個女孩拿著我提供的地址研究半天,說是在一個山坡上。因為不知儀式甚麼時候開始,生怕錯過,於是晚飯也沒有吃,立刻動身前往。一路問人,東拐西拐,也不知繞了多少彎路,雖然花了很多時間,到時才晚上6點鐘。
布爾薩梅夫拉維教團這個基地據說已有兩百年歷史,現室外是一個茶館。因天氣很冷,只有寥寥幾個人在喝茶。我站在門口,一個男子迎上來。我問可以進來嗎?他說歡迎,立刻把我迎進一間溫暖的接待室,還給我端來一杯紅茶,然後告訴我,薩瑪儀式要9點才開始,如果夏天是10點鐘,即是說,我還要在這間溫暖的會客室等夠3個小時。我只有耐心地等下去了。後來主人還給飢腸轆轆的我送來一碟烤麵包做晚餐。
走出客廳,四處看看,廚房中有人正在忙著,走廊櫃子裏存放著行薩瑪的服裝道具。碰見了一個小男孩。他父親告訴我他只有六歲。孩子非常可愛,他向我表演了薩瑪儀式中的擊鼓和旋轉。小男孩雖然只有六歲,但看來已有很好的訓練,令人驚奇。
在我等待中,又來了兩個韓國女孩,也受到熱情接待。然後一位老人被大家簇擁著進來。有人告訴我,這是他們教團在東亞的一個長老,領導著東亞幾個國家的梅夫拉維教團,甚至包括香港在內。
約9點鐘,薩瑪儀式開始,我前往儀式廳。這個儀式廳分上下兩層。男觀眾坐下層,女觀眾在上層。先是頌唱僧和舞僧(dervish)一起祈禱吟唱,讚美上帝和先知穆罕默德。然後在音樂聲中,教長帶領著他教導的舞僧開始在廳中旋轉長達15分鐘,沒有停過片刻,有兩個看來還是少年,但旋轉祈禱已很嫻熟。他們的服裝和姿勢都有很強的象徵意義。白色裙袍象徵舞僧自我的外套,土黃色的高帽象徵自我的墓碑,黑色外套象徵他們的塵世人生,旋轉中脫去黑色外袍象徵他們已超越俗世,精神正在昇華。旋轉前兩手交叉在懷,意味至尊唯一的上帝。旋轉時右手朝天,意味接受上帝之愛,左手向下意味將上帝之愛傳播到人間。
儀式結束後,已是夜深,我下山回旅館,路上行人稀少,布爾薩大清真寺籠罩在一片溫暖的燈光中,蘇菲教派薩瑪儀式的唱誦聲和他們旋轉的白裙還不斷在我腦中迴旋。
人類對異族和他人的很多誤解、對立和仇恨,有的其實來自於隔閡和不了解,來自對陌生人的猜忌和不信任。旅遊,走近他人,了解他人,認識他人的文化,可以拉近人類之間的距離,增進彼此的了解。比如,若非這次布爾薩一行,我就看不到伊斯蘭文化還有如此美麗溫情的一面。我認為,凡是熱愛旅遊的人,對他人和異族的文化抱持好奇心,會因此更有包容理解的心態,這應該是旅遊最正向的一個效應吧。◇
(整版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本報專欄作家所提出的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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