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輝：民國「企業大王」誤信中共 兩子自殺

1949年中共篡政前，許多有條件逃出中國的中國精英並沒有離開中國，還有許多人在二十世紀50年代初選擇從海外回到大陸，究其根本原因是他們誤信了中共的宣傳和承諾，誤以為中共是一個「為人民謀福利」的政黨。的確，看看中共篡政前的諸多民主言論，看看其對美國民主的讚揚和吹捧，有多少想為自己的祖國效力的精英們，會相信一個政黨會無恥到耍流氓的程度呢。

在這些誤信中共的精英中，就包括民國赫赫有名的被稱為「煤炭大王」、「火柴大王」、「企業大王」的劉鴻生，他是當時僅次於榮氏家族的企業家，曾在2006年位居美國《福布斯》富豪榜位列前五名。誤信了中共而回到大陸的劉鴻生和他的兒子們，真的以為他們可以被共產主義容納嗎？讓我們從頭說起。

靠煤炭發家投資「洋火」

祖籍舟山群島（今浙江省舟山市）的劉鴻生的父親劉克安，曾經是往來於上海、溫州間一艘客輪上的總帳房，除了薪資，還可以販運一些貨物，因此一家溫飽無憂。可惜他36歲就去世了，留下孤兒寡母艱難生活。靠著母親的省吃儉用，劉鴻生沒有輟學。

13歲時，劉鴻生進入上海聖約翰中學，17歲考入聖約翰大學。大學二年級時，因品學兼優被校長卜航濟擬保送去美國留學，留學回來可擔任牧師兼英文教師，可獲得「月薪150元，並且送一幢小洋房居住」的待遇，這在當時的條件是十分優厚的。要知道，那時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不過15到20元，就可以維持基本的生活。但當牧師不是劉鴻生的志向，遂婉拒了校長的美意，卜航濟很生氣，斥責他為「上帝的叛徒」並將其開除出校。不過，劉鴻生並未記恨，反而在發達後捐款給母校。

肄業後的劉鴻生，憑藉不錯的英文，他先是在租界做教員與翻譯，教外國巡捕說上海話，後進入英商上海開平礦務局當推銷員，因業績出色，24歲的劉鴻生被提升為買辦。那一年是1911年。

隨著一戰的爆發，西方國家無瑕東顧，中國民族工業也趁機發展了起來，對煤炭的需求量也日益增加，尤其是上海。晚年劉鴻生曾回憶，「由於煤的銷售量增加，我的收入突然大增。同時，戰事期間，輪船缺少，我租了輪船運煤，獲利很大」。短短幾年間，劉鴻生就成為了百萬富翁，生活也有了質的變化。

不過，劉鴻生並不滿足於自己買辦的身份，打算興辦實業。他當時的心境就是：「我覺得中國之所以受氣，是因為沒有工業，沒有科學，因此就想利用口袋裏的鈔票做點事。」

往哪個方面投資呢？彼時赫赫有名的榮氏家族中，榮宗敬、榮德生是著名的「棉紡大王」和「麵粉大王」，但劉鴻生基於風險等方面的考慮，並不想投資在這兩個方面，最終他將目光鎖定在了「洋火」，也就是火柴上。

古代中國生火主要靠鑽木取火和火摺子，今天人們使用的火柴最早是在1827年，由英國化學家約翰·華克在試製一種獵槍上用的發火藥時，無意間發明的，但這種這種白磷火柴被稱為「有毒火柴」，使用不安全，因而被禁用，直到1845年，紅磷火柴出現，這就是沿用至今的「安全火柴」。

清朝時，火柴傳入中國，因是洋人的玩意，所以又被稱為「洋火」，又因為它能取火的特性，在江浙一帶，又被叫做「自來火」。隨著火柴的推廣，其已成為百姓日常生活的必需品。

劉鴻生看到了這裏邊的商機，一方面，製作火柴並不複雜，大部份靠人工；另一方面，火柴雖小，卻能以量取勝，只需稍稍加價，小錢就可變成大錢。於是他投資10多萬元，在1920年1月創辦了自己首家企業：鴻生火柴公司，工廠建在了離上海不遠的蘇州。

彼時上海已經有五家大的火柴廠，全國也有幾百家火柴廠，但當時火柴公司只能製造有毒性並不安全的黃磷火柴，雖然它在國外早被淘汰，也比不過洋火柴，但因為價格低廉，所以在農村很有市場。起初，鴻生火柴公司生產的「定軍山」牌火柴與別家並沒有甚麼區別，一盒火柴不等用完就受潮，火柴頭不等劃就掉了，因此被用戶稱為「爛糊火柴」。因此，火柴廠在1924年前虧損5萬多元，處於倒閉風險之中。

眼界開闊的劉鴻生遂親自去日本考察，親自查閱化學資料，重金購買進口設備，並決心生產出「安全火柴」佔領國內市場。為了實現目標，劉鴻生除了高薪聘請國外技師傳授技術、培訓工人外，還高薪聘請了留美化學博士、滬江大學化學教師林天驥擔任總工程師，研製出易燃安全、發火快、火苗白的火柴。鴻生火柴公司的「寶塔」牌火柴逐漸佔領了市場，贏得了眾多的用戶，還成為當時的名牌產品。他的老丈人創辦的老牌燮昌火柴公司也被其兼并。

劉鴻生還將上海灘當紅影星呂澹如的畫像搬上火柴盒，推出「美麗牌」配煙火柴，大受歡迎，而帶這個頭像的火柴盒，已經成了非常珍貴的藏品。

為了與西方火柴廠競爭，中國52家火柴廠成立全國同業聯合會，劉鴻生被推舉為主席。1930年，「鴻生」與幾家火柴廠合併成立「大中華火柴公司」，其生產的火柴暢銷大半個中國，打破了日本、瑞典商家「洋火」壟斷市場的局面。劉鴻生也被人稱為「火柴大王」。幾年後，在芝加哥舉辦的世博會上，大中華火柴公司的火花也赫然在列。

在成為「火柴大王」後，劉鴻生的商業帝國有了更加迅速的發展，他還是「水泥大王」、「毛紡業大王」。因為其開辦產業多，涉足領域廣，因此又被譽為「企業大王」。

不僅事業興旺，劉鴻生家族也很興旺，他有12個兒子。除了一個兒子有嚴重學習障礙外，其他兒子都被他送到國外讀書，安排他們學習經濟、法律、銀行、管理、工程、會計、機械等專業，而女兒們則學家政、營養等專業。有三個兒子獲得了英國劍橋大學的學位，三個兒子被送去英格蘭，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被送去美國，還有兩個兒子和女兒被送去日本學習。而劉鴻生之所以發展迅速，也得益於家族和同鄉的支持。他的妻子葉素珍，是寧波幫著名大商人葉澄衷的孫女，劉氏早年發展時，葉家多有扶持。

學成回來的兒子被劉鴻生安插在劉氏企業不同行業的公司裏面。長子劉念仁進入大中華火柴公司，次子劉念義後任大中華火柴公司總經理，先後兼任上海永豐房地產公司董事、永業房地產公司董事長、上海熾昌興牛皮膠公司總經理、青島火柴公司總經理和香港大中華火柴公司總經理。老四劉念智進入中華碼頭公司，老八進入章華毛紡織廠。不久，劉念仁成為劉氏企業中僅有的可以代替劉鴻生簽字付款的人。

徘徊猶豫是否離開中國

國共內戰後期，即1948年到1949年，劉鴻生和其家族成員對於是留在大陸還是離開，處於徘徊猶豫中。

一方面，劉鴻生與蔣介石領導的國民政府保持著密切的聯繫。劉鴻生曾在國民政府中擔任過輪船招商局總經理，抗戰期間在重慶主持由財政部領導的政府煙草火柴專賣局。抗戰結束後，他還擔任了國民政府行政院善後救濟總署行政總裁兼上海分署署長。

也因此，在1948年，劉鴻生曾決定去台灣，派他的四兒子劉念智先去台灣打前站。除了投資房地產，還擬開設兩個工廠。在返回大陸前，他將管理這些資產的責任留給了當時住在台灣的兩個兄弟：受過美國教育的五子劉念孝和受過日本教育的七子劉念忠。

然而，當年國民政府在潛伏的中共地下黨的鼓動下進行的貨幣改革，即用金圓券代替舊貨幣，加上主管此事的蔣經國對民營企業家態度強硬，又讓劉鴻生開始動搖，因為他被迫交出黃金800條、美元230萬。

很快，金圓券改革失敗，並開始了價格管制，蔣經國主動向上海人公開道歉，但同時警告商人等不要藉機控制上海。對於國民政府貨幣改革失敗和蔣經國態度不滿的劉鴻生，放棄了去台灣的念頭，他曾在一次家族會議上，告訴家人，在國民黨政府統治下，「台灣也不是好地方」。

誤信中共回到大陸

既然不去台灣，那是留下還是去其他地方呢？在1949年初中共進攻上海前，劉鴻生和其家族得到了中共的保證：如果他們留在上海，中共將保障他們的安全並保護他們的工廠，而這個消息來自於劉鴻生的第六子劉公誠。

早在1936年，受共產思想蠱惑的劉公誠就秘密加入了中共，暗中為中共做事，他是整個劉氏家族中唯一提議家族留在上海以待中共的成員，他還將一名叫戴德的中共黨員帶到家中，詳細講述中共的政策，並對劉家作出承諾。其後，中共不斷通過無線電台呼籲劉家留在上海。

彼時，除了劉公誠，劉家其他人都對中共的承諾表示懷疑。劉鴻生對劉家人說：「共產黨絕不會和我們真正交朋友。」在懷疑中，劉鴻生秉持「不要將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筐子裏」的想法，做了第三種選擇，即將一部份家族和生意遷往上海，剩下的人和生意留在上海。根據其第四子劉念智在《實業家劉鴻生傳略》所寫，除了劉公誠外，所有家族成員接受了這一決定。

1949年5月，劉鴻生輾轉去了香港，此前他的兩個堂兄弟已經向香港匯款、運送工業製成品和原料，總價值達500萬美元。

在香港的半年時間裏，劉鴻生一直猶豫不決是否要回到上海。一方面，其留在上海的次子、曾經反共產主義的劉念義被中共最初的假象迷惑，給父親寫信讚揚中共，認為中共軍隊與國民黨軍隊完全是不同的兩類人，稱中共政府「寬大、講道理、十分廉潔、埋頭苦幹、講求實際、愛國、樸素」，「現在的人民政府帶來了使中國變成一個強盛國家的希望」。因此他勸說父親回來，並說如果得到中共允許，他會去香港接父親。讓劉念義沒想到的是，中共的鐵拳砸下來後很快顛覆了他的認知。

另一方面，中共周恩來於1949年10月底派特使到香港，游說民營企業家們回到大陸，並告訴他們，新政府沒甚麼可怕的，只要他們是愛國的，就歡迎他們回去，並承諾保護他們的家庭和財產等，而且在上海有更多更好的商業機會。

家人的觀感和中共的偽善，讓劉鴻生改變了看法。在11月初，劉念義來到香港後，劉鴻生告訴兒子，自己已經決定回上海。「我已經是六十出頭的人了！我的事業都在國內，不想在海外做白華（指的是與俄國十月政變時期的白羅斯流亡者相似的中國人）。現在你們都盼望我回去，我一個人流落在海外，有甚麼意思呢！」

劉鴻生乘船抵達天津港後，由於當時選擇留在大陸的工商企業家並不很多，而在留下來或回來的企業家中，劉鴻生屬於重量級人物，因此中共馬上開始了統戰。劉鴻生和次子被邀請到北京，他在北京受到了周恩來的接見，還一起吃了午餐。周恩來向他保證，他的工廠和其他財產將會獲得保護，被中共收走的華東煤礦公司可以給予補償，他還可以保持他已經習慣了的生活方式。不過，他還被要求通過與中共合作來為其他實業家和商人樹立一個榜樣。

效力中共將兒子騙回大陸

從北京回到上海後，劉鴻生又受到了時任上海市市長陳毅的歡迎，被邀請到陳毅家就餐，陳毅告訴他遇到甚麼困難可以直接找他。幾乎在一夜之間，劉鴻生成為了中共的座上賓，並先後擔任上海政協委員、華東軍政委員會委員、中國人民救濟總會上海分會副會長、中國民主建國會常委、全國政協委員、全國工商聯常委等職務。

中共為了統戰，允許劉鴻生就各種國家、國際和地方問題發表演講，而且他的演講都可以在報紙上刊印出來。被中共欺騙的劉鴻生自然公開支持中共的領導，並表示像他這樣的企業家將會在共產黨統治下遵守各項政策。據當年文匯報報道，在一次演講中，他這樣說道：「上海的解放為實業家帶來了一個全新的輝煌的世界，創造了一個新環境，讓我們可以擺脫枷鎖。」「我們必須首先吃苦，這樣我們才能在將來享受快樂。」

如果說劉鴻生最初選擇回到大陸是不想年邁後流落他鄉，並非出於愛國的目的，那麼回到大陸後，在中共高層的欺騙和統戰下，劉鴻生真心生起了強烈的愛國之情，決心並號召其他實業家效忠中共新政權，他本人也號召自己身在海外的幾個兒子回家。

劉鴻生的八子劉念信從美國學成歸來抵達香港時，發現父親已回到大陸。因對共產主義保有懷疑，劉念信滯留在香港。為了打消他的疑慮，劉鴻生多次去信告知，在大陸，「除逃稅或犯法不自由外，凡守法人士，並不覺得所謂『不自由』」。他還命令身在台灣的五子和七子立刻前往香港，與劉念信一起回上海。

作為答覆，劉念信在1950年初回到上海，主要看望寵愛自己的母親。由於理念與父親和二哥和六哥不同，即他認為「由於被剝奪了自由，在共產主義統治下生活是不可忍受的」，在四哥劉念智的支持下，他於兩個月後返回香港。對此，劉鴻生很不滿，還寫信反駁八子關於自由在美國、香港和1949年前的上海的說辭，後悔讓他16歲時就去美國接受教育，「受美國宣傳之影響，成見已深」，並認可中共的領導。他還承諾在中國的羊毛工業中為八子找到一個合適的職位，只要他願意回國。父親的來信，並未說服劉念信和其五哥、七哥回國。

此時，韓戰已經開始，中共在金日成的請求下，最終同意出兵支持侵略者北韓。起初，劉鴻生每日心事重重，擔心美國會投擲原子彈到上海，在中共志願軍突然入朝後將聯合國軍推回到「三八線」以後，他開始積極參加所謂的「抗美援朝」活動，並捐獻毛呢制服，捐資助中共購買飛機和大炮等。劉鴻生的次子劉念義在父親的影響下，也捲入了韓戰，成為1951年首個赴朝慰問團成員之一，1952年再次成為第二批慰問團成員。

1952年，中共開展了針對工商業者的「五反」運動，劉鴻生因成為靶子，精神上受到很大打擊，但對於還有利用價值的劉家，中共暫時放過，宣布其是「守法戶」，還被當作模範來讚揚，並獲得了250萬元的特別資助和從其他工商業者那裏沒收來的280萬元物資。劉鴻生還被邀請到北京與毛澤東一起用餐，他告訴一位日本記者，作為全國人大代表和全國政協委員，他比以前更渴望「走社會主義道路」。

1954年，中共發布了《公私合營工業企業暫行條例》，劉鴻生積極響應。到1956年年初，劉氏企業全部實現了公私合營。

自以為得到了中共信任的劉鴻生非常迫切希望海外的幾個兒子儘快回國，從而消除一些人對其家族是否真正效忠的懷疑。他無法聯繫到在台灣的五子和七子，就將在香港瑞士公司工作的八子劉念信騙回了上海，理由是他的母親病重。1952年，十分擔心母親的劉念信立即和來香港的六哥劉公誠返回上海，但是他們剛穿過大陸和香港邊界，劉公誠就承認他撒了謊，母親安好。劉念信大驚，並將他的行李摔爛在月台上。從那時起，他一直想離開大陸，但27年都不被允許。文革結束後的1979年，他永久移居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