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中英聯合聲明》簽署後 與倪匡等成立「香港作家協會」
1935年出生的倪匡比1938年出生的林保華年長3歲,但林保華卻視倪匡為前輩。倪匡1956年逃離大陸時,正是從小在印尼長大的林保華取道香港回大陸讀中共黨史的時候。惟文革時他被下放到工廠,更曾一度被扣留。
1976年林保華移居香港時,倪匡正在《明報》寫專欄,他視倪匡為「不是那麼容易混熟」的前輩。「我們正式打交道,是在《中英聯合聲明》簽署後,已經確定大陸要收回香港時,有幾個自由主義作家商量著,我們如何應付這個局面?」林保華回憶說。那個時候,他開始了同倪匡的接觸和交往。
當時醞釀成立組織的作家除了林保華、倪匡,還有當時《明報月刊》主編胡菊人(現居溫哥華),另一位是左派出身、在《明報》寫怪論的哈公(1987年去世)。
「我當時想,中國有一個作家協會,估計97後一定會有一個作家協會香港分會,所以,我們就想搶先組織一個『香港作家協會』。」如果中國作家協會來香港搞分會,就需要另取名字了,他說。
「香港作家協會」在八十年代成立,香港第一次有了專業的作家組織。因金庸的資歷最深,被推崇為當時的名譽會長。林保華則多以「凌鋒」為筆名著書及撰寫時政評論。
不敵中共滲透解散 自稱趙樸初秘書的人打進來
林保華遺憾表示,「可惜我們這些作家都是『單幹戶』,沒有人真正地去關心會務,這種反共機構也沒什麼有錢人來支持。」在無甚經費的情況下,他們曾委託一個脫產幹部來處理具體事務,惟其有問題,做不下去,大約在六四以後被有錢商人收買。「香港作家協會」就這樣無疾而終。
林保華將此事收錄於他的回憶錄中,是因為事後他才知道,就在他們籌備「作協」時,中共早已派人打進來滲透了。看似自然散掉的組織其實並非自然解體。
中共從上海派出一個自稱是趙樸初(大陸作家、中國佛教協會負責人)秘書的人,跑到香港來,自稱坐過牛棚。當大家都覺得他也是受中共迫害的「同路人」時,便把他吸收進來,並且給他很高的職位。
「因為他的年紀比我們這一輩還大,所以大家都很尊重他,其實他就是共產黨派來的。他不用什麼寫稿,就可以生活的蠻好的,中資機構國貨公司的樓上還有一層房子給他住。」林保華去過那個人的家,那人聲稱朋友的房子給他住。「香港呎土寸金,哪會有一個人免費給他房子住?」林保華不信。
「九七後,這個人的面目就變了,而且暴露得越來越厲害。」他說。那時作協搞什麼活動,包括去台灣,新華社馬上就知道。
六四後移民美國居住獨立洋房 仍是掛念香港最終回流
六四後「作協」散掉,大家也開始陸續四散離港。1992年倪匡移民美國三藩市,1996年胡菊人移民加拿大溫哥華,定居至今。林保華1997年才走。他坦言,「被共產黨九七前的『表演』迷惑,差點被騙,留在香港。」
到了美國後,林保華定居在紐約,他的夫人楊月清透露,他們曾去過三藩市探訪倪匡。講起倪匡在三藩市的家,夫婦二人都「哇哇」聲。他形容倪匡在三藩市租住的獨立洋房比香港舒服多了,「一按按鈕,天花板就打開,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月亮,太陽也可以照射進來。再一按按鈕,又關上了。」他的夫人楊月清興奮地說:「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別緻的房子!」
提起倪匡的獨立洋房和他的享樂生活,林保華哈哈大笑,「你知道,倪匡是華人世界寫書最多的,他一天可以寫幾萬字,稿費和版權費都不知道有多少!」
(如何一天能寫數萬字?)林保華認真說道:「他是用筆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所以是非常的厲害啊!而且也不影響他吃喝玩樂,我們就連吃喝玩樂的時間都沒有。 」
據報,倪匡因為太太始終不適應美國的生活,於2007年回流香港。林保華大笑道,「他自己當然也不適應呀,他不會承認啦!他太太沒有像他那樣整天在外面吃喝玩樂多應酬。」他透露,倪匡的太太同前中國乒乓球冠軍容國團的太太是好朋友(容在文革時被中共逼上絕路)。
提到倪匡在香港多姿多彩的生活,不得不提他與才子黃霑及蔡瀾主持的《今夜不設防》。當年三人經常到夜總會尋歡作樂,因不滿意服務質素,便與亞視商議製作一個清談節目,邊品嘗美酒,邊與俊男美女嘉賓把酒言談,尺度甚闊,所謂有問必答。
「他真是不設防呀,不單是政治上不設防,可以反共,也可以亂講,包括一些內心的情感,也是真情流露,不設防呀。」林保華評價道。
倪匡離開大陸65年沒返過鄉 金庸不記中共殺父之仇
2009年倪匡在接受李小薇《薇薇語》訪問時表示,(1957年落來香港後)沒有回過上海家鄉,亦無鄉愁。他坦言:「如果浪跡天涯,我會懷念香港,我在香港住的最久。」這或許正是他當年移民美國後又選擇回流香港的原因,香港給了他所嚮往的「個體自由」和豐盛的人生。
在「中共」慶建政60周年之際,李小薇問倪匡:「人家擺60大壽,你都不可以原諒它?」倪匡妙答:「六十大壽就可以原諒了嗎?那麼我七十大壽就可以為所欲為?」可見倪匡一生對中共的態度:絕不妥協。相反,有人在利益面前,殺父之仇都可以一筆勾銷?
「有人為了書能在中國(大陸)出版,從中國拿版稅,就猛拍中共馬屁,這一點他(倪匡)倒完全不理。不管中國有沒有版稅,他都照樣堅持他的反共立場。」林保華對倪匡的風骨表示欽佩,「雖然他後來年事已高,不再寫書和對外發表太多東西,但我們都知道,他反共的立場一直都沒有變。」
(中共是否也一直想統戰他呢?)「中共當然想統戰他啊,他的好朋友金庸就被統戰回去了嘛。查良鏞寫了很多武俠小說,在大陸再版都拿了很多版稅。中共想給他職務。這裏面也很妙呀,金庸的父親是被中共槍斃的,而且子彈費還要他家人出。」他解釋說,中共在中共政權解放初期,槍斃人的子彈費要其由家人來出的。
「金庸為了利益,最後還是回去了,倪匡就沒有回去。」他認為倪匡對中共的深刻了解,始於16歲離家後,報考華東人民革命大學,之後一路所經歷的。1950年代中共剛剛拿下大陸全國的時候,碰到韓戰,當時中共為培訓軍人和幹部,開辦了很多學校,倪匡報讀的「革命大學」就是其中之一、中共培養幹部和接班人的地方。
倪匡畢業後被分到公安部門,之後參加土改,他又被派去管勞改犯,足跡遍及大江南北,連大興安嶺都去過,「他非常清楚中共對勞改犯的態度,跟他原來想像的、中共號稱的什麼社會主義『平等』啊『正義』啊,完全大相徑庭,這一點他可能了解的比我們還透。」
林保華認為,倪匡在那個所謂的專政機關裏面,更清楚中共的本性。「從感情上,金庸應該更了解中共,殺父之仇啊!但是從對中共的認識來講,倪匡比金庸認識的更透!」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面對中共整肅,他才輾轉落難來到香港。
據報道,1956年冬,因受風雪封阻,缺乏燃料,倪匡和同伴把一條簡陋小木橋拆下來生火取暖,結果被勞改大隊書記指為「破壞交通」,罪名為「反革命」。此外,他偷偷飼養的狼狗咬傷了大隊長,罪加一條,倪匡被關在小木屋中隔離待罪,等待工作小組審查。
同年5月,倪匡幸得一蒙古朋友幫助,連夜騎馬趕到黑龍江省泰來縣火車站,乘坐列車到達大連,再乘船往前往上海。在投奔兄長未果後,他繼續南逃,多次靠吃老鼠、螞蟻、棉花充飢,走了3個月的路到達廣州。之後他刻製印章,瞞過關防人員,成功逃離中國大陸,經澳門於1957年7月成功偷渡到達香港。
《追龍》精準預言今日香港
倪匡在2019年接受港台節目《鏗鏘說》石永泰訪問時,被問及他的科幻小說《追龍》中寫道,東方有一個城市將要被滅亡,原因不是什麼天災,而是其優點被摧毀時,他坦言,「指的就是香港」。被問到香港的甚麼優點消失,將會導致它毀滅時,倪匡直指:「自由。主要是言論的自由。言論自由是一切自由之母。」
倪匡對香港的未來非常悲觀。「共產黨管治的地方怎麼會有希望?沒有希望,等於中國大陸任何一個城市一樣。就剩下『共產黨的貪官要在這裏匯錢到西方世界』。」他直言從不相信「一國兩制」,那是共產黨說的。他反問,共產黨講話怎麼可信?
倪匡有許多精準的預言。作為時政評論家,林保華如何看倪匡的預言和香港近年的變化?他回答,「美國福布斯雜誌97前一年曾經在頭版寫了一篇文章,名字大概是『香港之死』。那時中共就跳的很高,大罵說香港不會死,我當時也說,香港不會立刻死,但香港會慢慢地枯萎、乾掉。」
林保華悲哀地表示,「事實確實如此,香港在被中共陰乾。開始是溫水煮青蛙,一直罵就一直萎縮,到了習近平的時候,就開猛火,一下子就把香港燒焦,到最後徹底滅亡。」他預言,到了燒焦的時候,中共會再說,我來救火。這是中共一貫的手段和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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