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適逢達文西逝世五百周年紀念,為了一窺傳說中李奧納多大師為史佛扎城堡設計的樹叢穹頂壁畫,筆者特地前往米蘭史佛扎城堡。雖然未能順利與李安納度相遇,卻驚喜地撞見了原汁原味的拉斐爾——收藏在盎博羅削圖書館畫廊(Pinacoteca Ambrosiana)的《雅典學院》素描稿!它似乎在提醒我另一個五百周年紀念即將來到。因為緊跟著達文西在法國病逝的隔年,拉斐爾也在耶穌升天節那天蒙主召回,於2020正好五百周年。
一般壁畫的圖稿用完就丟棄了,歷史上能夠保存下來的寥寥無幾。而這幅拉斐爾當年親手繪製的人物圖稿,不僅保存完整,所流露出的造形美感、素描功力與創作才思,使其更顯珍貴。身處於專為圖稿設計的展廳內,獨自屏息面對牆面大小的拉斐爾真蹟,真能感受到年輕溫雅、才華橫溢的畫家散發出一股迎面而來的諧和能量。
那麼拉斐爾畫的人物都是誰呢?他們代表著甚麼樣的理念?畫家又如何將他們融入整體構思?
中央階梯
畫面中央有一個十分醒目且突兀的人物,他衣不蔽體、大剌剌斜躺在階梯上,毫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他是著名的犬儒派(注十六)人物戴奧基尼斯(Diogenes the Cynic,或翻譯為第歐根尼、狄奧根尼)。犬儒派主張克己無求,回歸原始,將生活的物質需求降至最低。戴奧基尼斯平時獨來獨往,住在木桶裏,蔑視榮華富貴與社會禮規。他放肆無禮的姿態令人想起他在雅典克拉米可斯(Kerameikos)廣場與亞歷山大相遇時的反應:「走開!不要擋住我的陽光(注十七)。」身邊的碗則提示了另一個故事:他看到一位男孩用雙手捧水喝時,發現碗也是多餘的,便將碗也扔了。
身邊一個經過的年輕人,似乎對戴奧基尼斯的旁若無人十分不滿,攤開手向他人抱怨。這也顯示出畫家構圖上的巧思,把分離的不同群組用手勢或身體姿態作呼應,形成整體的連帶關係。
右上方
有位在壁畫中身著紅袍獨處的哲學家,正轉頭看著身旁的一位正在看著弟子做筆記的老師。
學者瑞爾(Reale, Giovanni)主張他是新柏拉圖主義的哲學家普羅提諾(Plotinus),他的著作《九章集》(Enneads)當時已經被費奇諾翻譯出來並廣為人知。拉斐爾將他孤立於群體之外,是因為在他的理論中,智慧是在遠離塵世的完全獨修中實踐美德而得到的。他的正下方是索羅亞斯德舉著的天球,也間接表示出他對天文的興趣。
普羅提諾的旁接近畫面邊緣處,有幾個披布持杖的,可能是犬儒派的人士(注十八),他們拋棄財富、自我認知,終生追尋真理,也與基督教義禁慾苦修的理念相應。(待續)
注釋:
注十六: 由蘇格拉底的學生安提西尼創立,其信奉者被稱為犬儒(希臘語:Κυνικο?;拉丁語:Cynici;英語:Cynics)。該學派否定社會與文明,提倡回歸自然、清心寡慾、鄙棄俗世的榮華富貴;要求人克己無求、獨善其身。後世引申為一種憤世嫉俗、嘲諷、玩世不恭的態度。
注十七: 據說戴奧基尼斯住在一個木桶(亦說是裝死人的甕)裏,擁有的所有財產只包括這個木桶、一件斗篷、一枝棍子和一個麵包袋。亞歷山大大帝在東征的途中拜訪過戴奧基尼斯,戴奧基尼斯勸說亞歷山大放棄東征,然而亞歷山大大帝拒絕了,理由是「我的命運已經註定。」亞歷山大大帝問他需要甚麼,並保證會兌現他的願望。戴奧基尼斯回答道:「我希望你閃到一邊去,不要遮住我的陽光。」亞歷山大大帝後來說:「我若不是亞歷山大,我願是戴奧基尼斯。」
注十八: 根據瑞爾(Reale, Giovanni)的看法。
----轉載自《藝談—ARTI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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