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9年的反送中運動中,歌曲《願榮光歸香港》,被翻譯成各種語言,全球傳唱,成為香港民主運動的象徵。但是在「港版國安法」之後,當局聲稱歌詞中的抗爭口號「光復香港,時代革命」有「港獨」含義。一旦這首歌在街頭響起,警察往往舉起「紫旗」,警告民眾違反了「港版國安法」。

從街頭到網絡的願榮光歌手

歌手Oliver Ma如今已經不能在街頭演唱這首歌。接受本報訪問後,他在演播室內彈唱這首久違的歌。當這首歌在遊行、集會中響起時,旋律激昂,充滿力量。然而,當Oliver獨自彈著結他,用英文唱出熟悉的旋律,又好像一曲憂鬱而溫柔的情歌。

Oliver的父親是華人,母親是菲律賓人,家中主要用英文溝通,不諳中文。每當他在街頭唱起《願榮光歸香港》的英文版,人群以中文版和應的時候,他感到這一首歌,將他與香港人連結在一起,就像反送中運動中抗爭者常說的一句話,「We Connected」。

2019年10月24日,他在街頭演唱的影片在網絡熱傳。當時他被警員包圍,勒令他離開,並威脅要拘捕他。他若無其事地演唱,越來越多的民眾圍上來加入合唱,警察最終離開。

然而在「港版國安法」實施後僅一周,7月8日,他再次在中環街頭演唱,被警察發出「噪音」告票。在7月底、8月初,他在中環唱歌時兩次被警方以不同罪名拘捕。

 

「國安法以後,情況完全不同了。在國安法以前,警察只是滋擾我,但是在國安法之後警察想怎麼做就怎麼做。」Oliver說。

在去年8月8日,他在中環演唱時,一名親共老婦突然走到他面前罵他,搶他的咪高峰,又踢他的結他盒。警員到場後,沒有帶走老婦,而是將他鎖上手銬押回警署,控告他「刑事恐嚇」、「阻差辦公」以及「攜帶攻擊性武器」三項罪名。警察還沒收了他的結他、揚聲器,幾個月後才歸還他。

Oliver說,「我明白了當局給出的信息,他們不想我再在街上唱歌」。這時候他感到害怕,並開始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他被控告「噪音滋擾」的案件在今年(2021年)2月勝訴,裁判官指報案者與警員的供詞矛盾,因此判他無罪。但是Oliver說,能夠脫罪只是僥倖,他仍然看不到街頭演出的未來。

Oliver從中學畢業以後,他就成為一名全職街頭歌手,幾乎每天都在鬧市中表演,既是愛好,也是生計。然而在去年10月,他已經公開宣佈結束自己堅持三年的街頭演出事業。

失業的Oliver一度感到迷茫,但是他繼續將音樂放上Patreon,並且將在本月下旬推出自己的個人音樂網站。Oliver說,大多數人認識的他是新聞報道中「經常有麻煩、被警察包圍的願榮光歌手」。他希望未來可以令更多人認識他的音樂。

Oliver說,他的人生理想是成為一個專業的歌唱家,去世界各地演出。但是在實現理想之前,他更想為香港民主發聲。「我現在明白了,自從2019年的10月24日唱《願榮光歸香港》開始,我心中生出一種使命感。」

他認為,在目前香港民主運動的低谷中,重要的是繼續對強權說「No」,而不要一直說「Yes」。曾經他想遠離政治,現在他意識到當政治加諸其身時,只有積極去面對。即使是讓他困擾的法律訴訟,也未嘗不是揭露政權荒謬的機會。

當記者問到如何看待香港的未來,Oliver苦笑說:「現在這一刻,香港的未來正被摧毀」。他隨即說出一個個被捕民主派人士的名字……3月2日,當Oliver與記者談話時,另一邊在西九龍法院,47名民主派人士因為進行初選被控「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正進行他們長達4日提堂的第2日。

民眾3月4日晚在西九龍法院聲援民主派初選被捕者,齊唱《願榮光歸香港》,高呼「光復香港」等口號,警方舉起紫旗。(宋碧龍/大紀元)
民眾3月4日晚在西九龍法院聲援民主派初選被捕者,齊唱《願榮光歸香港》,高呼「光復香港」等口號,警方舉起紫旗。(宋碧龍/大紀元)

Oliver說,在他相熟的人中,有人已經移民,但是他沒有打算離開。相貌與華裔港人差距不小的他在香港出生長大,將香港稱為「HomeKong」。一方面故土難離,一方面也擔心在其它地方生活,要為生計奔波,難以繼續從事藝術。

「只要我還可以做藝術,我覺得就OK。」Oliver思考了一陣之後說:「我不確定藝術能解決甚麼問題,至少,當你做藝術,就有一縷希望。」

這一縷希望,即使如同望梅止渴,至少在當下讓人繼續前行。

旺角街頭歌手與不期而遇的《願榮光》

在採訪Oliver前不久,在2月底的一個周末,記者在旺角豉油街也遇見一位20歲上下的街頭歌手。他自稱「陳先生」,是即將畢業的學生。幾個月前,他與一群朋友組成樂隊,開始在街頭演唱。

當時他獨自坐在擴音器上,佔一個好位置,等待樂隊的朋友到來。期間他與記者談話,說起熱愛藝術的年輕人在香港面對的困境。

「如果想發展音樂、藝術、電影,沒有人支持。香港人都經歷一模一樣的流程,讀書、工作、買樓,成家,然後你就死了。」陳先生續說,即使是這個流程也不容易,讀大學已經花費12萬港元,而出來工作月薪只有1萬多,可能三十年才能買到樓,就快死了。

除了金錢方面的困難,更加讓人悲觀的是香港人失去了自由。「香港人原來可以看YouTube,上Google,打電話、發信息不會被人看到。但是我們看到趨勢是,再過二、三十年,可能要用微信,在微信上打出一句話就會被人封了帳戶。這是香港人接受不了的,因為他們一開始享有自由,但是被收走了。」

陳先生也談及Oliver唱榮光被捕的事件:「他甚麼都沒做,只是唱歌。這個政府對一首歌都這麼害怕,這麼大限制。」

陳先生的樂隊自然沒有再演唱《願榮光歸香港》,但是這一天,在旺角街頭卻出其不意聽到了這首歌。

那是2月21日,港府推出強制要求餐廳等場所使用「安心出行」措施後幾日,學生組織賢學思政在豉油街擺設街站,宣傳抵制「安心出行」APP。警方嚴陣以待,多次抄下組織成員的身份資料,圍觀的民眾不滿,紛紛指罵警察。

在被警察抄完資料放行後,賢學思政召集人王逸戰說,在街站重新開始前,要送給大家一首歌,「可能這首歌很久沒有在街上唱起,但是所有真香港人,都會將這首歌銘記於心」。

幾名警員在街站旁邊開始警告在場人士違反限聚令。王逸戰沒有理會,開始播放《願榮光歸香港》,音樂聲蓋過了警方的警告聲。

「黎明來到要光復這香港,同行兒女為正義時代革命。」當播放到最後一段時,旁觀者一起加入合唱。

音樂聲停止,王逸戰帶領民眾高呼口號:「721,不見人」「831,打死人」。王逸戰拿起咪高峰向警員喊話:「19個月前的今日,在元朗,兩位警員背棄人民離開。」「香港警察原本應該保護人民,現在與人民為敵。我希望你們不要再成為這個政權的傀儡,我希望你們未來可以繼續與人民一線!」

沉默幾秒之後,時任賢學思政發言人朱慧盈突然仰頭向天,高喊:「光復香港」!眾人也高聲和應:「時代革命!」

警員舉起紫旗,警告在場人士違反「港版國安法」,迅速用橙色封鎖帶將街站圍住,命令賢學思政的三名成員站在一起。在截查近一個小時後,警員向原本站在不同位置的三人發出「限聚令」告票。

王逸戰說:「剛才就算我喊口號,但是警員只是控告我599G,沒有講我們違反國安法。不排除港共會秋後算賬,但是現在沒有。」

2月21日,賢學思政召集人王逸戰在旺角呼籲市民抵制「安心出行」APP。(宋碧龍/大紀元)
2月21日,賢學思政召集人王逸戰在旺角呼籲市民抵制「安心出行」APP。(宋碧龍/大紀元)

王逸戰透露,他因為擺街站已經收到了20張告票。警方國安處人員曾經給他看一疊文件,記錄了他在街站發表的言論,並警告賢學思政違反「國安法」,暫時不拘捕他們,不排除日後有拘捕行動。

在警方第一次封鎖街站時,朱慧盈正在接受本報記者訪問。她說:「『國安法』通過了,說我們不可以講『光復香港時代革命』,不可以講『香港獨立』,難道說我們呼吸犯法,我們就不呼吸?我們不會受這個政府壓迫!」她續說,賢學思政希望可以讓香港人不要懼怕「國安法」,「我們這群人站起來說,我們都不怕,可不可以大家團結一起不怕?」

當記者問她有沒有考慮離開香港時,朱慧盈有些激動地說:「我們熱愛這塊土地,熱愛香港的文化,熱愛香港的語言,我們才會留在這裏。如果我們走,就符合中共的計。」

「生於斯,死於斯。」朱慧盈說。

2020年12月29日,時任「賢學思政」發言人朱慧盈在記者會上講述他們被警方國安處警告違反「國安法」的經過。(宋碧龍/大紀元)
2020年12月29日,時任「賢學思政」發言人朱慧盈在記者會上講述他們被警方國安處警告違反「國安法」的經過。(宋碧龍/大紀元)

朱慧盈與王逸戰都不是通常意義上「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朱慧盈是「雙非」,即本人在香港出生,取得香港居民身份,但是父母當時都不是香港人。王逸戰是新移民,今年20歲,小學五年級時才由大陸移民香港。

在王逸戰看來,香港人的定義在於信念。接受本報《珍言真語》節目訪問時,他說:「如果你的信念、價值觀和我們一樣的時候,可能你來到這裏的第一秒,踏足這片土地的第一步的時候,你已經是真正的香港人。」

賢學思政成員離開後,警方又在旺角巡邏近一小時,截查行人,才收隊離開。夜晚7時,曾與記者談話的陳先生在等待了4個小時後,終於與他的樂隊開始演唱。不知道在剛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願榮光歸香港》合唱中有沒有他的聲音?

記者也問過他,是否打算離開香港,他回答:「不會移民,因為沒有錢。」但是他很贊成有條件移民的人離開香港。在香港的表達自由逐漸喪失的時候,移民外國的音樂人可以創作出表現香港的歌曲,將香港的文化傳承下去。

「對於每個國家、每個地方的人,不要不記得自己是誰」。陳先生相信,香港人已經形成一個民族,擁有共同的文化、語言以及自己屬於的地方。然而他擔心,香港的文化將不斷流失,而隨之而來的是中共的洗腦文化。電視節目不可以再探討哲學、宗教,不可以講敏感話題,全部變成維穩節目,歌頌「國家主席」。

「我的感受是只會越來越差,直到有一天真是有些事情發生,那天來到之前,可以做到的就做,不要放棄。」陳先生說。

記者追問期待有甚麼事情發生。陳先生說,好像以前的納粹、蘇聯,民眾很難通過表達訴求改變政權,但是極權政府或是陷入內鬥,或是陷入戰爭而滅亡,人民終將獲得解放。

在兩、三米之外的地方,兩位信仰法輪功的婆婆坐在圍成一圈的展板中間,如常掛起「天滅中共,天佑中華」、「解體中共,結束迫害」的直幡。

「靠神啊,講真。」陳先生說,「如果有一個公義的甚麼,總有一日會有懲罰予不公義的,但是這一天不是我們現在可以預見到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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