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

我們說「哈斯塔葛夫塔」,意思就是「累得跟肉丸子一樣」,因為在我們那邊,婦女們製作肉丸子的時候,會把它放在手心裏,拍打再拍打,拍打很久。現在的我就是這種感覺,像是有個大巨人把我放在手心裏,要把我變成肉丸子:我頭痛、手臂痛,還有肺和胃之間有個我不會講的地方也好痛。

奎達這裏有很多哈扎拉人,前兩天媽媽還在的時候,我曾看到他們進進出出這家薩摩筏,媽媽和他們交談了很久,彷彿她有很多秘密要告訴他們。我想試著親近他們,但我發現這些哈扎拉人和我之前認識的人不一樣,我故鄉一些最簡單的字句,只要從他們的嘴裏講出來,馬上會因為口音的關係,變成令人費解的古怪語言。

我聽不懂他們的話,他們也聽不懂我所說的,所以沒多久,他們便懶得再理我,而回頭去忙自己的事。他們的事似乎比我無依無靠的處境更急迫得多。

我沒辦法打聽到消息,或聊個幾句話、開個小玩笑,好讓他們其中的誰願意幫我一下,也許是帶我去他家、請我吃杯乳酪,或吃一塊黃瓜之類的;可是假如你才剛到一個地方(而只要一開口想問個甚麼,別人馬上就會發現你才剛到不久),假如你人生地不熟,不知道這個地方是怎麼運作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處事的話,那麼有可能會有人想趁機利用你。

我很想避免的一件事——這種事很多,像是死掉也是我想避免的——就是被別人利用。

我從原本躲著的枕頭堆裏出來,去找卡吉薩摩筏的老闆拉希姆大叔,我和他倒是溝通無礙,或許因為他已經習慣接待各地來的客人,因此會講很多種語言。我問他能不能讓我在這裏打工。我甚麼事都願意做,從洗地板到擦鞋子都行,隨便甚麼事都好。老實說,這是因為我非常害怕流落街頭。誰知道出去了會遇上甚麼事。

他一副沒在聽的樣子,默默聽我說完,然後說:「只有今天。」

「只有今天?那明天呢?」

「明天你要自己去找別的地方。」

只有一天。我看了看他的長睫毛、臉頰上的細毛;看他叼在嘴裏的煙化成灰燼掉落地面,掉在他的拖鞋,和他的白色披蘭上。我心想我可以當場撲向他,緊抓著他的衣角,哭哭啼啼求他,哭到我的肺破了,或哭到他的耳朵聾了為止,但我想還是不要這樣比較好。我向他說了好幾句吉祥話,以感謝他的慷慨,並問他,我能不能去廚房拿一塊馬鈴薯和一顆洋蔥?他說好,我回說「塔沙科」,意思就是謝謝。

「然後,我把雙腿抱在胸前睡著了。」

「我的身體雖然睡著了,但在夢裏,我是醒著的。夢裏的我,在沙漠裏行走。」(待續)◇

——節錄自《海裏有鱷魚》/寶瓶文化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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