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人眼裏,我父親總是很和善,不曾對誰發過脾氣,是那種很沉靜的人;說話雖不多,卻很有份量。

小時候和父親生活在一起的時間不算多,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和他團聚幾天。父親對我向來很嚴肅,有著那種知識份子幹部中特有的拘謹。基於此,我很少主動找他說話。

父親是位高級講師,也是一位老中共黨員,又有一定的職務,經歷過文化大革命,有豐富的人生閱歷。他看馬列毛的書很多,也看時事報刊,看得很認真,看完後常常沉默。後來我有個感覺,他說話越來越少了,不知是不是看書看的。他話雖不多,偶爾說幾句,常叫人頷首,對社會的分析和看法往往是一步到位。但他不常說,說時很注意場合和分寸。大家都認為父親是一個很有修養的人。

我九八年剛接觸法輪功的時候,父親並未表態。他對我好像從不關心似的,我也就沒跟他提過法輪功是怎麼回事。一天,父親問我:「小玉,還在煉法輪功嗎?」我回答是。他停了一下說:「你這孩子,簡直是沒長腦筋,法輪功遲早會出事,別煉了。」我當時不知道父親說這話意味著甚麼,父親也從來沒有這樣對我說過話,看來他對我還是很關心的。後來聽媽媽說父親把《轉法輪》看了一遍,說這是一本教人向善的書,但是裏面涉及到了有神論、無神論的領域,那是政治鬥爭啊,法輪功將來恐怕會吃虧的。果如其言,一年後中共便掀起了非法鎮壓法輪功的運動。

父親憂心忡忡的命令我把法輪功的書籍都收起來,一再告誡不要參與任何活動,要注意安全。並以他的人生閱歷反復重申:共產黨甚麼事都幹得出來,世界上再強的勢力見了共產黨也怵頭,對老百姓從來不講情面。最後他用非常凝重的語氣說:「閨女,共產黨是不認爹和娘的東西,天底下它最大,也最……」我向來沒有見過父親這樣鄭重其事過。儘管爸爸說的很重,可是我覺得事情哪有他說的那麼可怕,再說了,共產黨它再壞,它能把誰怎麼著?我就是要堅持修煉法輪功!

中共的謊言一次又一次地大肆誹謗師父和法輪功。我和修煉法輪功的一個朋友相約一起去了北京。在北京就是到天安門廣場呼口號,被警察打倒在地,被綁架,再後來就是被劫持回當地看守所。

我離家時沒有和父母打招呼,那招呼一打肯定是去不成的,我只留下了一個小紙條。後來聽媽媽說,從知道我去北京,爸爸就整天一聲不吭的坐在沙發上發愣,有時是一支煙接一支煙的抽下去,一連幾天不思寢食。媽媽安慰他說:「小玉還只是個小姑娘,又沒做甚麼壞事,不會有甚麼事的。」父親像沒聽到似的,只是沉默著。聽說我被押回來關在了看守所,他就四處托熟人找關係,最後算是把我弄了出來。

當我站在離別數日的家門口時,父親只是輕輕說了聲:「哦,回來了。」轉身去了廚房。看著他竟然有些佝僂的身軀和滿頭的蒼髮,我的眼淚禁不住掉了下來。

飯後,父親示意我坐下來,我也意識到了他要開始教訓我了。出乎我的所料,父親的態度很是和藹,這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他給我講起了「六四」學潮的事情。父親說在那次學潮中死了很多的人,多數是大學生,也有普通老百姓,當時的天安門廣場血流成河。

他歎了口氣說:那都是部隊直接開著坦克車和機關槍屠殺的啊。其實政府的每次運動除了整人還是整人,整的還都是好人。這次整法輪功來勢兇猛,帽子越扣越大,是想把法輪功置於死地啊。你一個女孩子家跑到天安門去喊口號不是拿雞蛋碰石頭嗎?你能活著回來那真是命大啊……雖然父親很少表達自己的內心感受,但這次我卻感覺出來他對我的擔憂和牽掛。

我真想跟父親談談到底甚麼是法輪功、自己為甚麼冒著危險去北京,想讓父親知道是法輪功給了我勇氣,讓我變得心胸坦蕩。可是,看著父親因牽掛我而顯得憔悴的神色,我只是輕鬆地說了幾句讓他放心的話。

直到後來我讀完《九評共產黨》後才恍然大悟。父親一生研究馬列,到了晚年時卻不問及政治,一心埋頭下棋和垂釣,原來他早已認識到了邪黨的本質了。於是我趕緊拿了一本《九評共產黨》放到了他的床頭。父親讀完後很興奮,感慨地說:寫得真好,句句都是事實。法輪功真不簡單,一下就點中了共產黨的死穴。

我向他說退黨的事,他很高興地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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