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Fotolia
知道從喝臘八粥那天起,開始過年了,直到正月十五。來到海外雖然再沒熬過臘八粥,但是沒少喝超市裏的罐頭八寶粥。現代生活方式的吃喝都是成品、半成品,雖簡單方便,但少了許多滋味,尤其中國人的「年飯」,那是從超市貨架上絕對找不到的。
我發覺,現在回國過年,即使吃了山珍海味的年飯,也是不鹹不淡的,怎麼也找不著過去的年味兒。三十晚上再望見窗外樓下一撥撥扒垃圾桶的人,這頓年飯就不僅是乏味、淡味,而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辛酸苦澀味了。
今年的臘八,照舊打開了易拉罐八寶粥。邊喝邊回想母親給我們熬八寶粥的往事。那時候買甚麼都憑票供應,沒有不缺的東西。但是臘八前一天,母親會把裝糧食的瓶瓶罐罐都找出來,梗米、江米、小米、大麥米、高粱米、紅豆、綠豆、黃豆、黑豆、大雲豆……像變魔術似地一樣樣攤在飯桌上,這是母親準備了一年的粥料。我們圍著飯桌如數家珍,總能數出十樣八樣的。除了五穀雜糧外還有花生仁、核桃仁、栗子,當然缺不了紅棗,是屋前一棵老棗樹結的棗,雖然肉薄核大,但是別人家還沒有呢。母親說,姥姥給她們熬的臘八粥裏有龍眼、蓮子和冰糖。我們雖然沒有,但有黑糖放,已經挺知足了。這是憑票供應的黑糖,平時由母親管著不准隨便吃,攢起來就是為一家人能在臘八這天痛痛快快喝粥用的。
「臘七臘八凍死寒鴉」,喝臘八粥的時候,總是在一年中最冷的「三九」天裏。不管外面怎麼冰天雪地,熬了臘八粥的家家戶戶都是熱氣騰騰的。臘八清晨,通宵沒睡的母親,會早早喊我們:「喝粥啦!得佛祖保佑啦!」那口哧哧冒著熱氣的大粥鍋已經墩放在取暖爐上了,屋裏充滿了熟悉的臘八粥香味。我們一骨碌爬起來,高興得心直咚咚地跳,那醇香的臘八粥裏帶出了濃濃的年味兒,要過年了!
說起母親的臘八粥,自然想起父親的搖元宵。那時候正月十五吃元宵,家家自己做。搖元宵是父親的活,餡兒是母親製作。只有桂花白糖、山楂白糖兩種,裏面的「陳皮」還是母親用我們剝下來的橘皮放在白糖罐裏醃出來的。母親老想添幾樣元宵餡的花色,念叨過,要是有把芝麻就好了。即使這樣,我們也沒覺得口味單調,就是餡少,不夠吃。每年都是因為沒有元宵餡了,一年的搖元宵就收攤了。
後來我上山下鄉回來,帶回用白米飯做米酒的手藝,母親試了一次就學會了。我們學著川妹子的做法,把不帶餡的小糯米麵團扔進沸水裏煮,出鍋前兌入些釀好的米酒。不用放糖,又甜又香,連父親都盛上一碗,還誇:「這叫『醪糟湯圓』,是一大名吃。看出中國地大物博了吧,每天變著樣吃,你一輩子也不見得能把中國好吃的東西吃遍。」尤其那5分錢一塊的酒麴,能釀出一大罐微微醉人的甜米酒,是讓「難為無米之炊」的母親最中意的了,每年搖元宵剩下的潮濕江米麵也不用犯愁了,隨後都做成了香甜可口的「醪糟湯圓」了。
說來也怪,父親在家裏很少做家務,用母親的話說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但是過年,他必做兩件事,一是寫春聯,二是搖元宵。像麻將牌色子塊大小的粒粒元宵餡,被扔在有江米麵粉的面盆裏來回地搖,元宵餡像滾雪球似的變白變大。太乾不裹麵了,要把半成品撿出來,沾點水,再扔進去接著搖。就這麼簡單的活,誰都能抱著麵盆晃幾下,沒見父親的搖法和我們有甚麼不同,但他搖出來的元宵煮熟後不破肚不漏餡,皮不夾生,薄厚大小適中。夾一個咬到嘴裏,馬上就知道這是不是出自父親的手藝。我們一嚷「好吃」,父親就說:「那就多吃兩兒,家裏一年都團圓。」
其實,家有老人在一起過年是件多美的事啊!晚年的母親坐在輪椅裏,我推她到廚房門口看著我做年飯。她一邊提醒我別忘了甚麼,一邊數落我太笨。她用舌尖舔舔我遞過去的鍋鏟,便知道這道飯菜燒得是OK還是KO了。
父母走了,帶走了和我們的骨肉親情,也帶走了他們身上的遺風和習俗。過去的年飯有味兒,是因為那裏面有父母的舔犢之情和他們撒進去的點點滴滴的傳統與文化,雖是粗茶淡飯,卻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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