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隨父母住在南方一個美麗的水鄉,小時候最著迷的就是看雨後的彩虹,尤其是不開心的時候,美麗的彩虹總是把我想像的空間打開到最大,讓我忘卻煩惱。我一直都覺著轉瞬即逝的彩虹是幸運的象徵。長大回到城市後就再也不曾見過彩虹。直到17年前的夏天躲避到鄉間的那段時間。
我一年前帶著孩子從中國來到美國東部的一個城市。數天前我看到朋友發過來的一個文章鏈接。我點開鏈接,看到標題:「《華盛頓郵報》:北京的消聲治療——精神病院被用來壓制法輪功和異見人士的聲音」。
看到這個標題令我心跳加快,這是《華盛頓郵報》早在2002年8月26日發表的一篇報道的中文譯文,我屏息往下看,文章寫道:「房立宏被單位開除後遭監禁,又被強行送進洗腦班,與多數人不同的是,他隨後被關入精神病院,但是他逃脫了。去年,在中國中部的一家破陋不堪的小旅館裏,房接受了採訪。據法輪功在美國的發言人講,二月份,中國警方在南部的福建省抓到了他,他在拘留期間死亡,很顯然是死於身體虐待。」
看到這兒我潸然淚下。17年過去了,我再次看到了房立宏這個名字,我也終於看到了這篇報道。
17年前的那次秘密採訪恍若就發生在昨天。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我,清楚地記著那一天,輾轉到來的法輪功學員們分別接受了《華郵》記者的採訪,許多人冒著生命危險用了真實姓名。
房立宏就是以真名接受採訪的法輪功學員之一,在接受這次採訪後,我們躲避到一個偏僻的鄉間。後分別。不久,噩耗傳來,房立宏被中共抓獲,遭受酷刑迫害,他年輕的生命永遠定格在38歲。
我親歷的這段故事要從上個世紀的90年代說起。
我生長在中國一個地方級權貴家庭,少女時期的我美麗活潑,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但父母的寵愛也讓我身上充滿少女的任性,這讓父母操了不少心。
然而上個世紀90年代初,一場大病將我徹底擊倒,幾年時間的四處尋醫問藥,依然醫治無效。我感到所有的求生之門都對我關閉了,就在我陷入絕望之際,上蒼為我打開了一扇更寬的門。
那是一九九五年春天,我有幸遇到了法輪功。修煉法輪功讓我的身體很快得到康復,法輪功「真、善、忍」的法理也深深印入我心中。修煉不僅給了我健康,還讓我變成一個懂事的乖女兒。
我身體快速的康復讓我父母既吃驚又開心。沒修煉之前,我的任性,常常把母親氣哭。明白了做人的道理的我,不再任性,還開始懂得孝順父母,我的變化甚至讓母親一時都接受不了。
這麼好的功法,我很希望父母也能修煉,然而忙碌的父母似乎連停下來聽一聽我說話的時間都沒有,尤其我身體好起來後不用他們再操心,又適逢父親仕途正如日中天,每日開會、應酬似乎讓父母永遠也忙不完。
一九九九年七月,我從未想到也無法相信的事情發生了,中國所有的電視、報紙突然一夜間開足馬力鋪天蓋地的誹謗法輪功,並宣佈取締。像中國大陸絕大多數法輪功修煉者一樣,我的人生、家庭發生巨變,陷入苦難。
我被單位紀檢保衛部門威逼施壓,逼迫我揭批法輪功。我拒絕,並去北京上訪。被抓回送去拘留所關押。
很多不在其中的人可能無法想像,江澤民與中共強權對法輪功修煉人的迫害有多麼邪惡。父親當時身為地方高官,也幫不了我,自身也被逼迫,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面對巨變,我心如刀絞,那時,我在心裏認真地思考:幾年來我煉的法輪功是甚麼?得出結論是:法輪功給了我健康的身體,教我做人的道理。我告訴自己絕不出賣自己的良心,更不會放棄修煉。
我的不配合讓我所在城市的610、街道,以及單位紀檢保衛部門很惱火,他們不停地騷擾我的父母,他們恐嚇我的家人說,如果我繼續煉功就開除工作,再次送去關押。
2000年2月,他們欺騙我的父母把我送進精神病院。到了那裏,醫生一聽是煉法輪功的,不聽任何分辯將我強行扣押。
當時那裏已經關押了幾位法輪功學員,法輪功學員們被分給不同的主治醫進行藥物迫害。我每天都看到一位凶神惡煞的中年女醫生,惡狠狠地對一位女法輪功學員說:「趕快寫法輪功的揭批書,決裂書,不寫就加藥。」
這位法輪功學員被藥物迫害得嘴唇發抖,臉色烏紫,我親眼看到她兩次昏倒。後來得知,這位法輪功學員因拒絕「揭批」、「決裂」,最終被迫害致死。
我看到在這裏接受治療的精神病人吃了那些藥,強烈的副作用都會使她們不停地流口水,有的嘴歪,有的嗜睡。
我躲著護士,把藥壓在舌頭下面,趁她們不注意吐掉。但這種做法很快被發現,接下來我被強行灌藥,灌藥後我非常難受,噁心嘔吐,最後吐的是血。
分管我的醫生不像那個女醫生那樣兇惡,他給的藥劑量好像也相對小,我希望他能有一絲良知尚存,一次我鼓起勇氣對這位醫生說:「我沒有病,這藥讓我吐血。」
這位醫生帶我去他的辦公室,對我說:「我有一位煉法輪功的朋友,我知道法輪功是好的,但目前這樣對待法輪功是上面下達給醫院的政治任務,我所能做的就是給最輕的藥了。」
這位醫生給我調換藥,我不吐血了,但強烈的藥物作用還是讓我精神萎靡,並且整夜不能入睡。
這位醫生尚存的一絲良知,讓我更加認識到我們告訴世人真相的重要。只有了解了真相,世人才能保住良知,多一分良知,就會少一分邪惡。
我的母親每天乘很遠的車,做了好吃的給我送來,還讓我好好配合治療。那時我的承受已到極限,我跟媽媽說,如果再治下去,我可能會真的成精神病,我求媽媽讓醫院趕緊放我出去。可能是媽媽看出了端倪,再加上父親當時的權位也讓他們有所顧忌,22天後,我被放出。
我雖被放出,中共對法輪功學員的迫害,包括通過精神病院的迫害從未停止過。外面的功友們冒著生命危險向世人講清真相,努力通過各種途徑將迫害的邪惡公諸於世。
2001年的一天,在中國中部的一家小旅館,中國大陸一些遭到精神病院迫害的法輪功學員們冒著生命危險,歷盡艱辛來到這裏,我們接受了《華盛頓郵報》記者的秘密採訪。在這裏我結識了功友房立宏,還有一位大姐。
採訪結束後,我和這位大姐還有房立宏躲避到一個偏僻的鄉間,功友幫我們租了2個房間。我們暫住了下來。那時,流離失所的功友為了大家的安全,已習慣於不問對方的姓名。我以大哥、大姐稱呼2位同修,他們叫我小虹。
大哥、大姐都是那種純淨得讓人一眼就能望穿心底的人。大姐性格直率,風風火火;大哥忠厚沉穩,遇事不驚,是那種能撐起一片天的人。
大姐對功友好心建議的暫時躲避頗有微詞,不時地念叨要趕快回去講真相救人。大哥則每天默默地出去找一些粗活幹,掙點錢維持我們3人的生活。
那時大哥讓我們避免外出,講著外鄉口音的我們,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大哥明知自己也在危險中,依然默默地一肩扛起各種壓力,並盡力照顧我和大姐,做他力所能及的一切。
後來我才知道這位大哥叫房立虹,是一位警官。他修煉法輪功後,兢兢業業地工作,年年都被評為先進,他有一個幸福的小家庭。
迫害開始後,房大哥因不放棄修煉,遭關押精神病院長達16個月,他是自己逃出精神病院的。當他聽說有機會曝光精神病院的迫害黑幕,連家都沒回,就匆匆趕來。目前妻子孩子都在失散中。房大哥每天都盼著能有妻子和孩子的消息。
那位大姐也是逃出精神病院的,據大姐說她被關押的精神病院在大山裏,大姐出逃時從病房爬窗跳樓,落地後摔成重傷,站都站不起來。大姐硬是強忍傷痛,拖著重傷的身子,在黑夜中一點一點向前爬。不知爬了多久,終於爬著翻過了精神病院後面的那座大山,最後昏了過去。
大姐醒來時已躺在山中一個善良的農家,這家人救了她。後來,煉功讓她再一次站了起來,行動完全恢復如正常人,只是脊椎擠壓讓大姐的身高減少了好幾厘米。
風聲鶴唳的日子在一次次緊張地換住所中走過,房大哥終於有了家人的消息,據說他的家人在南方。我和大姐都替他高興。我們決定南下,希望房大哥能與家人團聚。
比起瀟灑笑對生死的大姐,遇事沉穩的房大哥,自小嬌生慣養的我,在這種隨時都可能被抓被關的焦慮生活中,可以說是度日如年,壓力整天都寫在臉上。
收拾行李時,房大哥看著一臉沉重的我,可能想讓氣氛放鬆一點,他問:「小虹,你現在最大的願望是甚麼?」我抬頭看到眼前鄉間的田野,不由想起兒時住過的地方,想起了小時候看彩虹的情景,不由得說:「我希望看到彩虹。」
大姐在一旁笑著說:「傻丫頭,大晴天的哪裏有彩虹?」房大哥也笑了說:「嗯,讓晴天出彩虹?這次我可幫不了你了。」
我們當時不敢搭乘火車,火車檢查很嚴格。長途汽車檢查要鬆一些,我們選擇乘長途汽車。因路途遙遠,我們計劃一段路一段路地搭車直到抵達南方。
我們順利上了長途汽車,汽車上廣播裏正一邊又一遍地放著一首歌,我只聽清一句歌詞:「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只覺得這歌就好像是專為我唱的。
行車途中,原本放晴的天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濛濛小雨,只聽房大哥突然說:「小虹,快看。」我透過車窗望去,一條美麗的彩虹掛在車後方半陰半晴的天空中,彩虹是從一片黑沉沉的雲彩中升起的,像是把那片黑雲彩撕開了才升起來的。
大姐也看到了,我們都很激動,我覺得是神聽到了我的心聲,讓這條彩虹來給我們送行。我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到了南方,房大哥能找到親人。
到了南方,房大哥真的找到了親人,終於和親人團聚了。
我們依然生活在流離失所中,艱難度日,有點好吃的,房大哥和房大嫂都是留給他們的孩子和我……
轉眼間,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天。風聲似乎不那麼緊了,大家決定回家。我們約好,迫害結束的那一天,我們一定要再相聚。
那是2001年夏季的一天,送走了大姐,房大哥一家送我到火車站。站台上,房大哥突然手指天空說:「小虹,快看。」我抬頭望去,晴朗的天空竟然出現了一掛雙彩虹,這是晴天出的彩虹,還是雙彩虹,長這麼大我從未見過。我激動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房大哥開心地為我高興,那天我順利回到家鄉。
但不曾想,這一別,我再也沒有見過房大哥一家人。
再次聽到房大哥的名字的時候,他已與我們天人永隔。
那是2002年2月中國新年期間,和房大哥一家分開有半年的時間了。那幾天我心中總是非常難過,不知為甚麼總想起房大哥一家人,並且總是有不好的預感,我盡了很大努力也無法讓自己的心靜下來。不久同修帶來一個悲傷的消息,房大哥在南方一個城市被酷刑折磨致死。
一個善良、年輕、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走了。房立宏大哥當時只有38歲。
我無法形容我當時的難過,我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很長一段時間,時常以淚洗面,無法走出消沉。
直到有一天,我在夢中真切地看到一個場景,夢中房大嫂和我在一起站著,房大哥遠遠地看著我們,他很嚴肅看了我一眼,對房大嫂說,告訴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一驚醒來,回味夢境,房大哥是在提醒我啊。我不能再消沉下去了,迫害還在繼續,向世人講清真相,早日結束迫害,是房大哥和其他被迫害離世的功友們未完成的心願,這還要我們去完成。
後來的歲月,我和同修們做著房大哥不曾做完的事。我自己又經歷了多次洗腦班、看守所迫害。我原本非常健康的父母由於恐懼和壓力,陸續患上了重病,才六十幾歲就雙雙撒手人寰。我的女兒自出生後就在風雨飄搖中長大,經常見不到我這個被非法關押的媽媽。
那些年月裏,每當我感到無望、消沉時,我似乎腦中都會聽到房大哥在說:「小虹,快看!」 彩虹就會在我心中升起,掃去我心中的陰霾。
2016年,再次被關押的我,在北京的人權律師幫助下爭取到取保候審一個月。在我父親的一個至交、看著我長大、移居海外的叔叔的幫助下,我逃離大陸。一路上我在心裏不停地祈禱:求神保佑我們能夠順利地來到這個自由民主、沒有迫害的土地——美國。
今天,看著眼前的這個報道,我明白了,17年前,房大哥以生命為代價,就像一柄帶著七彩光芒的劍,劃破了中國精神病院邪惡的黑幕,把真相呈現給世人。#
(轉載自明慧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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