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方方的小說《軟埋》因為曝光了中共土改運動的黑幕遭到毛左的圍攻。日前方方在微博上宣稱《軟埋》已經停印和下架。這反而讓更多人想了解這本小說到底講了甚麼樣的故事?
這部二十萬字的小說時間跨越五十餘年,講述了女主人公丁子桃在50年代土改時期遭遇娘家被殺,婆家集體自殺和軟埋(不入棺材直接被泥土埋葬)的重大人生變故後,逃出後隱名埋姓靠給人做保姆,大半輩子生活在夢魘中的悲慘生活。
《軟埋》的書名及故事源自作者的朋友母親——一位皮膚白皙的老太太。朋友講述母親當年隻身從四川逃出,出逃途中孩子死在自己身邊,後來給人做保姆,談到母親搬進她的別墅時的緊張和恐懼。母親即使得了老年癡呆癥,仍然多次清晰地表達說:我不要軟埋!
兩年前,朋友的母親去世了。火葬時,她為母親買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很多人都無法理解,覺得她這樣做毫無意義。朋友卻說一定要滿足母親的願望。
甚麼是軟埋?有些人不入棺槨直接被泥土埋葬,這被稱為「軟埋」。按照民間的說法,軟埋之後是不能轉世的。小說中,方方賦予了「軟埋」另一層含義:一個活著的人,忘卻過去,忘卻自己,無論是有意識地封存往事,還是下意識地拒絕記憶,也是軟埋。
據網絡評論人士王海濤披露,這部小說的故事梗概大致如下:
1948年7月,學業有成的董少爺從上海回山西老家。
他學的是醫學專業,打算按照父親的意思,在老家的鎮上開一個診所,給鄉親們治病。
董少爺的媽媽當年患病,是被洋醫生治癒的。他的爸爸相信了西醫,並讓兒子外出學醫。他是地主家的少爺,爸爸供得起他讀書。
距離家鄉鎮子不遠的山腳下,他遇到了表弟。表弟小起在這裏已經等了他多日,只為告訴他,全家人,父母、姐姐、爺爺、奶奶都已死了。父親死前託付小起,務必堵住少爺,並告訴他,一定不要回家,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董少爺的老家,應該已經先於太原被共產黨控制。董少爺的一家,應該就是被鬥爭的地主,他家的土地,應該被農民「分」了,然後,全家人集體死了。
分地主的土地,就是「土改」的重要一部份,「土改」,給了農村無產者極大的積極性。
距離家門一步之遙,董少爺已經無家可歸,他絕望地逃進了深山。瀕死之際,獵戶老吳把董少爺救活了。於是,董少爺從此改姓吳了,在山裏過起了世外的生活。山外的戰爭,仍然在進行。
山裏,沒有時間概念。有一天,董少爺和老吳深山裏遇到了一個受傷昏迷的人,一身槍傷。數天之後,醫學專業的董少爺把此人救活了。
被救活的這個人看出董少爺不是山裏野人,勸他一起離開,對他說:「我是一支解放軍部隊的政委,回山西老家奔喪,路遇土匪;如今,中華人民共和國已經成立一個多月了,你應該到山外參與新中國的建設;新中國是一個人民當家做主的社會,將不會再有戰爭、飢餓、壓迫,人人平等,人人自由。」
董少爺告別了老吳跟著政委出山了。從此,董少爺的名字叫吳家名,意思是,無家可歸,沒有名字。
劉政委帶著吳家名,進入了解放軍。隊伍一路向南剿匪。在川東剿匪時,因為有醫術,吳家名成為戰地醫院裏的醫生。
鄂西、川東的土匪猖獗,解放軍傷亡慘重。劉政委為戰友們一個接一個的死去而難過,這些戰友經歷了一次次戰爭,卻在此時,死在土匪的槍下。徵糧的工作隊,有時候就在路上突然被伏擊了。
時間已經到了1952年的春天,匪患依然未能根除,而土改正在鄂西、川東同時進行著。地主被打倒了,土地被分了,村裏的無產者,可以迎娶地主家的婆娘、丫頭。有些地主家的女眷自殺了,有些認命了。
陸子樵的大莊園有近200年的歷史了,他是當地的大地主。他的父親曾參加辛亥革命,他也曾到東洋留學。同鄉的另一個地主胡老爺,是他留學時的同學。胡家的女兒黛雲,嫁給了陸家的二少爺。陸老爺支持革命,支持剿匪,貢獻糧食,極力表示對新政權的擁護。據說,縣裏的領導已經決定不批鬥陸家,但陸老爺還是讓漂泊在外的兒子不要回家。
胡老爺家沒有這麼幸運,作為鄉紳和知識份子,他的愛好就是書畫,對政治不敏感。他所有的藏書被人燒了,燒了很久才燒完,村民便把灰燼挑到田裏當肥料。批鬥的時候,群情激憤,有了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氛圍,於是,胡家一家人就當場槍斃了。
陸子樵的幸運並沒有持續多久。在聞訊將要於第二天被批鬥的那個晚上,陸老爺召集一家大小,吃飯,開會,決定集體自殺,唯獨不讓兒媳黛雲自殺——因為黛雲的父親,胡老爺一家就剩下這一個女兒了,而且,黛雲還要保護剛剛出生不久的幼子。
於是,在院子裏挖坑,然後,一家人喝下砒霜。黛雲將家人埋完,從暗道裏逃走了,暗道的盡頭是一條小河,河邊有一條準備好的小船。暗道是祖上建造莊園的時候,就預留好的,陸老爺在最後關頭告訴了黛雲這條逃生之路。
第二天,大門被撞開,看到滿院子的新墳,批鬥的人敗興而去。從此,這個院子就荒廢了,無產者不願意住進這個墳頭林立的莊園。
黛雲背著兒子乘船逃離,水流湍急,兒子掉進水裏失蹤,她呼叫兒子的乳名「丁子」,隨後自己落水。被人發現的時候,她渾身是傷,昏迷在河邊,然後被送到了醫院,成為吳家名醫生的病人。她昏迷了半個月,終於醒來,喃喃地說著「丁子」,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但保持著對這個新世界的恐懼和警惕。吳家名確認她失憶了。
這是1952年的春天,土改還沒有結束,窗外的桃花正在盛開,吳家名在這個病人的名簽上寫了一個名字,丁子桃。
吳醫生發現這個病人不同尋常,她皮膚白皙,顯然不是窮人家的女人,而且,她識字;讓她回憶,她甚麼也想不起來,並會因此精神崩潰。他隱約感到,這個女人,與正在進行的土改有關。
無家可歸的丁子桃,被吳醫生介紹到劉政委家當保姆。劉政委一家喜歡這個保姆,話少,手藝好。
1963年,劉政委和吳醫生都已經生活在武漢,他們還保持著聯繫。政委得知吳醫生的愛人已經去世,就建議他娶丁子桃為妻。於是這兩個分別深藏著自己身世的人,兩個生於地主家庭,但以不同方式隱去了出身的人,組成了一個家庭。
40年後,84歲的劉政委重遊川東、鄂西,當年幫助解放軍剿匪的村民,已經凋謝殆盡,還有個別人可以與他回憶從前。當地人回憶從前,總是把剿匪和土改混在一起。劉政委說,他沒有參與土改,但是知道當時有些過火,死了很多不該死的人。他還提到當年的大地主陸子樵,為剿匪提供過很多的幫助,後來全家自殺身亡了。
劉政委回想起那麼多的戰友,在年輕的時候就喪命於戰火。故地重遊回到武漢,他死了。吳醫生,多年之前,已經死於一場車禍。丁子桃,如今患上了老年痴呆。
吳醫生和丁子桃的兒子,如今是一個房地產開發商,他意外發現了父親的日記本,驚訝地發現,自己家族祖籍山西,姓董,而不是姓吳⋯⋯原來他的父母,都是家族大災難的倖存者,他是兩個家族偶然倖存下來的基因。隨著父母雙亡,他已經永遠回不到自己的家鄉了。
王海濤評論文章認為,或許是受限於講故事的空間,或許是缺乏記錄歷史的「野心」,故事有些單薄了,「但它還是吸引我讀完了,因為它在試圖解釋講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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