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Fotolia

法蘭西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不久,媽媽提著掃把和水桶進來了,砰一聲扔到角落。這一聲說明她要到星期一才會再去碰這些東西。

媽媽二十九歲,黑色頭髮,褐色眼睛,心靈手巧,身材也好。她是清潔工,負責把三棟出租公寓打掃得乾乾淨淨。

誰會相信媽媽是靠擦地板養活了他們一家四口呢?她總是那麼漂亮、那麼苗條,開朗風趣又活力十足。她的手因為老是泡在加了蘇打的水裏所以紅腫龜裂,可是這雙手還是很美,手形還是漂亮;橢圓形的指甲彎彎的,模樣甚是可愛。

人人都說像凱蒂·諾蘭這樣美麗的女子出去擦地板真是可惜了!不過,嫁給了她那樣的丈夫又能怎麼樣呢?儘管他們也承認,不管怎麼看,強尼·諾蘭都是個帥氣、可愛的傢伙,是整條街上最好看的男人,但他終歸是個酒鬼。

他們說得沒錯。

法蘭西讓媽媽看著她將八分錢裝進存錢筒裏。她們花了整整五分鐘開心地猜著小存錢筒裏現在裝了多少錢。法蘭西覺得應該有一百美元了,不過媽媽說八美元還差不多。

然後媽媽叮囑法蘭西去買午飯:「從那個破杯子裏拿八分錢去買四分之一塊猶太黑麥麵包,要確定是新鮮的喔!然後再拿五分錢去索爾溫的鋪子買塊舌根肉。」

「可是那要有交情才能買得到耶!」

「你就跟他說是你媽媽說的。」凱蒂寸步不讓地說。她又想了一想,「我在想我們要不要買個五分錢的甜麵包,還是把錢存起來?」

「好啦,媽媽,今天是星期六耶!你一整個星期都說我們到星期六就能吃甜點的。」

「好吧,那就買些甜麵包吧!」

這家小小的猶太熟食店裏,擠滿了前來買猶太黑麥麵包的基督教徒。在她的注視下,店裏頭的人將她的四分之一條麵包裝進紙袋裏。這麵包的皮又脆又嫩,下頭則是粉嘟嘟的。法蘭西想,要是新鮮的話,這麵包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當選為世界上最可口的麵包。

接著她不大情願地走進索爾溫的鋪子。索爾溫先生有時候好說話,有時候又很強硬。在這兒切成片的舌頭一磅要賣七毛五,有錢人才買得起。不過等舌頭都賣完後,有時候花五分錢就能買到舌根肉,但是這就要看你和索爾溫先生的交情了。

當然了,舌根那裏的舌頭肉很少,主要是些軟軟的、小小的骨頭,還有一些軟骨組織,只能勉強說是肉。

今兒個碰巧是索爾溫先生好說話的日子。「昨天舌頭賣完了。」他告訴法蘭西,「但是我給你留了這個,因為我知道你媽媽喜歡吃舌頭,而我喜歡你媽媽。記得告訴她我這番話,聽到沒有?」

「好的,先生。」法蘭西低聲說。她眼睛看著地板,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燙。她討厭索爾溫先生,才不會把他的話告訴媽媽。

在麵包店裏,她仔細挑了四個甜麵包,都是糖粉最多的。她在店外碰到尼力,尼力往袋子裏瞄了一眼,一看到甜麵包就高興地跳了起來。儘管他這天早上已經吃了四分錢的糖果,但還是餓,便催促法蘭西一路跑回家。

爸爸沒有回家吃飯。他的職業是餐廳演唱的侍者,沒有固定的僱主;換言之,他不是經常有工作做。他通常星期六早上都會去工會總部等工作上門。

法蘭西、尼力和媽媽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每個人都吃了厚厚一片「舌頭肉」、兩片氣味香甜、塗了無鹽忌廉的黑麥麵包、一個甜麵包,還有一杯又濃又熱的咖啡,咖啡旁還放有一匙加了糖的煉奶。

這咖啡是諾蘭家的獨家創意,也是他們的一大奢侈享受。媽媽每天早晨都會燒滿滿一大壺咖啡,午餐時加熱一次,晚餐時再加熱一次,如此一天下來,咖啡就越燒越濃。其實壺裏水多咖啡少,不過媽媽在裏頭放了一大塊菊苣,使得咖啡喝起來又濃又苦。

家裏每人每天可以喝到三杯加了牛奶的咖啡,黑咖啡則可以隨時去喝。有時候一個人在家,家裏甚麼吃的也沒有,外頭又下雨,但只要想到還有東西喝就會覺得寬慰許多,就算只不過是一杯又黑又苦的咖啡。

尼力和法蘭西都愛咖啡,但是喝得並不多。和往常一樣,今天尼力還是將黑咖啡放在旁邊沒有動,將煉奶塗到麵包上。但出於禮貌他還是啜了一小口咖啡。媽媽也還是幫法蘭西倒了咖啡,加進牛奶,儘管她知道她不會喝。

法蘭西喜歡咖啡的香味,也喜歡咖啡那熱騰騰的感覺。在吃麵包吃肉的時候,她總用一隻手握著咖啡杯,享受著咖啡的溫暖;她時不時還去聞一下那又苦又甜的味道,那滋味比把咖啡喝下去還好。飯後,這杯咖啡就會被倒進水槽裏。

媽媽有兩個姊妹,西西和艾薇。兩人常常來公寓,每次她們看到媽媽把咖啡倒掉,都禁不住要數落一頓她的浪費。

接下來法蘭西就要動身去「羅許麵包坊」採買全家下半周要吃的過期麵包。媽媽告訴她,她可以拿五分錢買塊過期的餡餅,只要餡餅沒有碎得太嚴重就好。

羅許麵包坊是附近社區商店的麵包供應商。這裏的麵包不用蠟紙包裹,所以壞得很快。羅許會從商家那裏收回過期麵包,再用半價賣給窮人。 

麵包坊的店面緊鄰烤房,一面是又長又窄的櫃枱,另外兩邊則排著同樣又長又窄的長椅。櫃枱後頭有兩扇對開的大門,現在正敞開著,讓烤房的貨車可以倒車進來,直接把麵包卸在櫃枱上。

麵包五分錢兩塊,一卸下,人們就一窩蜂擠上來搶著要買,很快就搶購一空。有時候,大家得等卸完三、四車後才買得到。由於價格低,包裝紙顧客得自己帶。

來這兒買麵包的大多是兒童,有些小孩會直接把麵包夾在胳膊下,毫無顧忌地走回家,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貧窮;一些自尊心強一些的孩子則會把麵包包起來,有的用舊報紙,有的用乾淨的或髒的麵粉袋;法蘭西帶來的是只大紙袋。

法蘭西不急著立刻就把麵包買到手。她坐在長椅上,看著十幾個小孩互相推擠,衝著櫃枱大喊。對面的長椅上有四個老頭在打瞌睡。這幾個老頭都是家裏「吃閒飯的」,不是被使喚來跑腿,就是幫忙帶孩子,這些事是威廉斯堡這些風燭殘年的老人家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他們會儘量在這裏等候,因為羅許麵包坊烤麵包的氣味很好聞,還有太陽從窗戶灑下來,曬在他們年老的背上,感覺很舒服。他們會幾個小時幾個小時地在那裏坐著打瞌睡,打發時間。在這短短的等候時間內,他們覺得生活又有了意義,甚至覺得自己又有些用處了。(待續)◇

——節錄自《牧野》/旗品文化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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